这次的桑葚酒因为用传统方法酿造，价格也不贵，很快就卖光了，面对客户的需求，我问表兄新酒什么时候熟，表哥人很倔，他说，既然声明26年，少一天都不行。宁可我们自己受点损失。对此，我没意见，做生意要讲诚信。欺骗顾客，年份不够糊弄人的事情，我们兄弟还是做不出来的。
前几天回老家办事，大嫂知道我回家了，专门给我打电话，告诉我算账的事情。其实最早这些酒，都是表哥和大嫂的投入，我基本就出了配方，同时吩咐表兄，这酒将来需要治病救人，甚至有时候需要救命的，绝对不能偷工减料，更不能中途开封。表兄了解药性，同时也是传统的手艺人。一言九鼎，答应了就去做了。他还做了别的酒，后来几年，没有结余，他就按照配方做一批，积累下来，居然有数百吨。我过去算账是因为，之前因为表兄的承诺，坚持下来很不容易。这些年，他们少有闲钱，为自己考虑。他们还有个儿子，为了传统手艺的延续，有时候孩子上学的钱，都是我出的。大部分都投入这里面了。我查阅了第一批进料，粮站给的糯米多少，产地哪里，各种药材的产地，药性，年份等，第一批糯米饭拌入酒曲后，总共的酒水是多少，入缸多少，百斤的，五百斤的大缸多少个。算来算去，少了一个两百斤的和两个五百斤的大缸。问起这个，大嫂说，那个两百斤的，最开始埋在老家地窖里了。就是去年，你大哥下地窖去拿红薯，无意间发现这个，感觉念头差不多了，就在地窖里喝了一些，感觉味道还不错。后来他脑袋后面长了个脂肪瘤，去医院检查，医生说不碍事，做不做手术都行。弄得他挺郁闷，有事没事就下地窖，啃红薯喝桑葚酒。后来干脆把被褥都搬进去了。他那么岁数了，脾气像小孩，我也不敢管他，怕他着急上火的，就随他去了。半个月后，他自己爬上来了，让我摸他后脑勺，嘿，脂肪瘤没了，而且，身体上以前也有脂肪瘤，全消掉了。我们赶紧把剩下的酒弄上来，发现只剩下几十斤了。
听完我摆摆手，说，这段经历我听你们说了十几次了，我也没怪你们。喝了就喝了。这两百斤删除，剩下应该还有一千斤啊？咱就说埋了这么多年，挥发一半儿，五百斤总还有吧？对于这个疑问，大嫂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表兄的脸色又红又白，坑吃了半天说，要不这些酒，每斤你抽20走。他是老实人，我也没难为他。最开始他们出售的价格非常低，我擅自在每斤基础上，加了十块钱，作为我的利润。我现在纠结的不是钱，是酒断了，我无法跟客户交代。我跟大嫂说，我现在不缺钱，你们这十块钱我还真瞧不上，钱我一分也不要，我现在是考虑如何应对市场。反正中午吃饭挺郁闷的，表哥跟表嫂俩人一直嘀嘀咕咕，下午准备清点糯米酒，我先到他厂子前面的办公室里坐着，表哥被大嫂推了进来，说，有啥事你还是跟兄弟说，都没外人。表哥坐在沙发上，低头想了一会儿说：兄弟，你相不相信世界上有鬼？我一愣，表哥这个人，是纯粹的老黄牛，以前在部队开车，后来分配在当地棉纺厂，典型的根红苗正，非常正直。这种话在他嘴里说出来，还真是稀奇。我点头说：我信，我从小学道，打拳，学中医，大了学佛，如果不信世上有鬼，基本不太可能。表哥点点头说：实话告诉你吧，那一千酒，被鬼偷了。
什么？大哥你逗我吧？姑且不说我们的桑葚酒是纯阳性的东西，就说这一千斤，那得多厉害的鬼才能偷走啊？表哥摆摆手，示意我不要说话，然后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地说：十年前吧，市里要整体规划，咱们桥东的门市要拆迁，门市后面就是咱家院子，做的桑葚酒，就埋在院子里。当时家里有些钱了，本来说日子好了，碰到这事儿，只要求爷爷告奶奶，在桥西靠近山区的地方租了一片场地。面积很大，足够我们办一个很大的酒厂。当时为了节省人工，减少开支，只能是他开着拖拉机，一趟一趟往桥西运输，一次只能拉两缸五百斤。酒厂的地理位置比较偏，要路过一个很大的老坟地。这天晚上八九点钟，他吃完饭，觉得在市里八九点钟还不算晚，趁着晚上凉快，可以多拉几趟。所以，他也没想那么多，开着拖拉机就过去了。老坟地外面是个树林。他出了坟地，来到树林位置的时候，忽然觉得肚子难受，就下了拖拉机，熄了火。惦着摇把到林子里去方便。这时月光亮得像白天一样。远处有呜呜的声音，有一个鬼从墓群中出来，相貌极可怕。表哥提着裤子躲在树后，手持摇把自卫。鬼来到拖拉机前，高兴得手舞足蹈，连忙跑到车上，便打开盖子喝起酒来。喝了几口以后，忽然愣了一下，身体瞬间消失，身影在老坟地里四处游走起来，再出现的时候，身边影影绰绰出现了许多只鬼，它们喝完了一坛子，又打开另一个坛子。刚喝到一半，众鬼便颓然倒在地上。表哥毕竟当过兵，看到个人财产损失，啥也顾不上了，惦着摇把冲了上去，拿着摇把连砸带打，感觉自己好像砸在空气里。他连连痛打，众鬼渐渐懈怠委顿在地上，化作一团浓烟。表哥顾不上想别的，又打了一百多下。浓烟平铺在地面上，渐渐散开，淡如墨迹，又像轻纱，越散越薄，终于不见了，大概是消失了。等他上车去检查两个大缸，发现酒水还在，只是撩起其中的酒水一尝，淡寡如水，没丝毫味道了。为此，表哥郁郁寡欢，跟大嫂说了此事，大嫂也说世上没鬼，可能是他眼花了。表哥是老实人，渐渐成了他一块心病，却不再对人言。
听完表兄的讲述，我笑了笑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大哥你也不必在意。其实呢，我认为鬼是人剩余的气，气是一点一点地消失的，很多老人说，新鬼大，老鬼小。根据佛道两家的说法，人有三魂七魄，三魂为善，死后升天。七魄为恶，死后守着尸体。尸体一天不腐烂，七魄化作鬼魂就存在一天，一些老鬼是因为坟墓地的尸体骨骼快华为尘土了。古往今来的那些名人大德，很少有出来作怪的，那是因为仅存的一些阴气，都消失了。当然了，也有传说中闹旱魃，说人死之后，葬入养尸地，尸体千年不腐，千年老鬼出来作祟。这个毕竟是少数。听到这里，表哥点头，说：嗯，前些年那个乱葬岗有地产商开发，就挖出过一些没有腐烂的尸体，听说最早有清朝的。我笑了笑说：表哥你是做酒世家传人，你该知道，酒是散气的。所以古代医家行血、发汗、开郁、驱寒的药，都配以酒。而我们的桑葚酒，佐以那么多纯阳药材，机上十几年窖藏，药力中和后，阳气凝固抱团，这些鬼仅存那么点阴气，却喝了满坛子的桑葚酒酒，阳气鼓荡，通迫阴气，那么消失掉也是势所必然。他们是被桑葚酒消灭的，而不是被你打得消失的。表哥听到这里，心情大好，说，都说见鬼是时运低，我这些年不得志，总以为是这个事情造成的。我笑着说：表哥你多虑了。严格来说，现在城市要扩建，城市周边的乱葬岗，老坟地都得迁走。同时呢，根据佛道两家的说法，人死之后，入土为安。因为泥土是消融尸体的最好方法。尸体完全化为尘土，七魄也会随之消失。最终反正要消失，你只是加速了他们的进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好事。因为他们这点余气消失了，不再出来吓唬人，作弄人，很可能因为还提前转世了。另外，谁规定见鬼就时运低？我们今年一年卖掉几十吨酒，你现在收入上百万，不正是说明你做的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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