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龙应台最负盛名的作品《野火集》,却不是我接触她作品时,最先阅读到的。我记得自己知道龙应台这号人物是从散文集《目送》开始的。而知道《目送》,就是因为那个家喻户晓的句子: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与《目送》笔触的柔情万种相比,《野火集》的遣词用句就显得气势磅礴。如果说前者是温婉若水的女子,那么后者便是粗犷豪迈的汉子。所以很难想象,明明是出自同一个作者之手,却呈现出迥然不同的文风,对于阅读者来说,既感意外,也更感惊喜。
《神奇女侠》电影截图《野火集》诞生于20世纪80年代的台湾,那个时代的台湾,热切希望突破现状,也不怕冲撞权威,所以,龙应台针砭时弊的《野火集》几乎毫无疑问的,就在当时的思想文化界掀起了轩然大波。
重编《野火集》的编辑,更是将全书的主要内容简单概括为:
“龙应台常常针对一种社会现象,一类具体事物,甚至于一个人、一句话、一件事,给予无情的透视和直接的批评,马上让人心有戚戚焉,激起大家的同感。这些事,就发生在周围,看得见,摸得着,那么具体、实在、确切;而内中的缘由、涵义、影响、作用,常人似乎无所感,一经点破,立时豁然开朗。”
也许野火在现在我们这个全民记者,又人人皆有麦克风的时代看来,它的爆红,只是时代的产物。“一个无权无势的部落格,因为敢怒敢言,敢骂敢冲,一旦有了人间副刊的平台,马上红遍台湾”,怎么看,都具有偶然性。换言之,只要身处那个时代,只要敢怒敢言,敢骂敢冲而又具备相应平台的话,那么,无论是陈应台,林应台,都能轻而易举地得到一呼百应的。
《神奇女侠》电影截图可是,即便如此,我们却仍感困惑,仍然忍不住发问:为什么是她?
一名默默无闻的归国学人,一位与主流文坛无涉的新人,一个看似无所挂搭的孤立个体,何以能撼动广大群众?历史的偶然又如何成为必然?
于是,《中国时报》副主编在《天真侠女龙应台》中回答了这个问题,他写道:毫无疑问,龙应台的成功,时代的风云际会,乃是建立在战后中产阶级的成熟,以及,相应的,此一阶级的渴望在台湾社会当家作主。然而,真正将她和众人的生活串联起来的,不如说是,龙应台的草根性格,激发了当年大小市民的公民意识,也就是说,正气散(指龙应台)的药效即在于,催化台湾人潜在的公民精神,让家国情怀、乡土情怀以及个体价值和尊严,紧密扣合在一起。
《神奇女侠》电影截图而我觉得,本是充满理想主义情怀的文艺少女龙应台,之所以能够拥有宛如美少女战士般的“变身”魔力,在一瞬间蕴生巨大能量,把众人连结在一起,关键之处还在于她的思考,以及将自己思考的成果以“故事”的形式传播给台湾的大小市民。所以就这个角度而言,龙应台是一个棒极了的“讲故事的人”。即便在备受瞩目的,《中国人你为什么不生气》、《大学生你为什么不闹事》系列文章中,笔触也并不显得辛辣尖刻,反而是将一股沛然莫之能御的说服力于与生俱来的民间浩然正气杂糅进了龙氏固有的娓娓道来里。总之,见字如面,想来,龙也是一个坚毅却不失温婉洒脱的女子。
而另一方面,在当时处于“文化戒严”的台湾,龙应台的文章依然可以刊发,关键也在于她审时度势,轻易地就抓住了在权威的禁忌与被容许的极限之间那个微妙的平衡点,所以《中时晚报》的总主笔杨渡说,“从这个角度看,龙应台是知道如何媚俗的……一条既有几分危险的高度,但又不至于掉落而亡的地带。她走在其间,赢得最大的掌声。”所以,龙又是一个极其聪慧剔透的女子。
《神奇女侠》电影截图最近一次读《野火集》,是在今年8月份,当时我只在文末写了两句话:龙应台的成功,是偶然也是必然,时势造英雄,反过来英雄也能造时势,文辞虽然锐利,但难掩深情,既是忠言,便不会都好听。
后来,我又在思考,80年代已经过去,不论是台湾,还是大陆,民智早已开启,民主权利也已得到了极大的发展,那么活在当下的我们,是否还需要这把“野火”?我认为,还是需要的。
当下这个时代,似乎所有人都得到了龙所要求的自由平等权利,但是细想,不自由不平等仍然处处存在,只不过换了一种形式延续了下来。但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我们,却似乎习以为常,不再追问,不再呐喊和要求,甚至甘心生活在既定的条条框框里,再次成为沉默的大多数。所谓众声喧哗的,大多是不经大脑的口水仗,真正高质有分量的思考,却都选择明哲保身,甚至三缄其口。高希均说,沉默,是知识分子最大的罪恶。深以为然。所以,为了不背负罪恶,我们不应该丢弃独立思考的能力,以及为正义,自由和平等发声的意愿。当然,还是应该庆幸:
“每个时代,总有些傻子,关心世界,有判断的能力,且有批判的道德勇气,不愿安享荣华富贵,却愿以自己做代价,谋求全体人类更多的幸福快乐。不论你同不同意这些人的价值观,他们都值得我们最高的尊敬。”
龙应台,值得我们喜爱。
《神奇女侠》电影截图ps:为了理解台湾自本土生成的文化现象,我读蒋勋的诗和林海音的小说,看杨德昌和侯孝贤的电影,听罗大佑和邓丽君的歌,但是,不得不承认,没有呼吸过当地的空气,没有亲身体验过当地丰富多彩的文化生活,我对于纸张上的介绍和经验,始终保持怀疑态度。所以希望台湾之行的flag不倒,我是可乐,谢谢你的阅读,还有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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