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山里的事物生长缓慢,也如同它的与世隔绝。在山里漫步,最多的不是花草树木,而是漫山遍野的石头,你会发现脚下的石头奇形怪状,也很有趣。有的像心脏,有的像苦胆,有的像头颅,但是它们缺乏的是心脏的搏动,苦胆的意义和头颅的风暴。它们生便似死,死又似生,躺在太阳下一动不动,置身风雨中不躲不避,久而久之脱掉一层皮,再风化成沙砾。它们身边长着青草,开着野花,流过雨水,踏过野兽,飞过蝇虫,它们热热闹闹好不自在,唯有石头们保持着对一切永远的不闻不问的姿态,或绅士一般的谦让,或只是石头一般的冷漠,你就认为它们毫无生命了吗?沉寂不是一种死亡,或是一种自在的盛开方式。
世间万物,各自有其命运的安排和运行轨迹,而作为顽石的命运,就是它们在显示自己的生命。你看安如磐石,你看壁立千仞,你看关山难越,你看横看成岭侧成峰,你看这些都是石头的生命。像流水汇成的大海,石头构成了千沟万壑的大地屏障,掀起了万丈山峰的生命波澜,或高耸入云,或雕成英雄,或铺路搭桥,生命是何等丰富多彩,化姿态为无怨无悔的可塑,意义不也非比寻常吗。
就在这一周之内,山里变化万千,那些“潜伏者地下党们”汇集了一场疾速的革命,生命掀起了暴风雨般的狂潮和巨大震荡,向着自我的意识生长,变化开来。花开成了花的模样,草长出了草的姿态,去年是什么样的,生命带着自己记忆的细胞分裂生长,像遗传或克隆,又不是这么简单,因为孩子像父亲,可是比父亲更加优秀,见到了更加美好进步的世界,一切都在变得广阔无边。
我见政府或环保者在山坡植树,他们植了像一把打开一半的大折扇一样的柏树苗,柏树苗虽小却在太阳下透着青色的锋芒,透着一股我要向上生长的活力。有尚未发芽的椿树苗,看不出是死是活,但细看就能发现它的枝条里蕴藏着一股生命泉水,那就是活着的象征。要说有一种特别惨的,起码有五六年的山杏被移植而来,第二天那满树银花就被毁于一旦,只剩下被拦腰截断的下半身埋在土里,而锯断的横截面有的被黑色的塑料袋紧紧包裹着,有的用黄泥类似于药膏一样敷抹在伤口上,我不禁想这是何意?好好的一树花开,正是迎来春天美好的时辰,对于它多么残忍疼痛,令赏花人感到多么惋惜,所见形成了感同身受的一种创痛巨深。
原来被无情截肢是一种迫不得已的保护或保命措施,如同壮士断腕,如同两害相权取其轻。那些花枝即使留着,花也会迅速枯萎,不如把本就不足的营养留给生命的保存和延续,在生命岌岌可危的情况下脱掉繁花茂枝,弃掉所有的包袱,果敢地采取一种以退为进的生存策略应对危难和挑战。用这一时的沉寂带来生命的留存,只有暂时失去一个春天才能换来下一个春天。
杏树如同一个人不得不迎来了命运的变数,只有保存自我,重新积累和造血,才能再次绽放。毫无必要莽夫爆发,玉石俱焚。忍一时休养生息,忍一时韬光养晦,忍一时胸怀博大。此时的沉寂绝不暗示一种死亡,而是关乎生命的智慧呼吸和存亡搏斗的力量,即是命运使然的不得不尔,也是大智若愚的藏巧于拙和随机应变。
再来探究一下一个不爱说话的人,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他有着丰富的感知和细腻的灵魂,有着善良的心怀和正确的认知,语言的匮乏或者他不苟言笑的外表只是人们所以为的作为正常人他很遗憾的残缺,却理解不了有的生命喜欢不声不响,有的灵魂偏爱沉默寡言,有的人腻烦巧舌如簧喋喋不休和不甘寂寞的声音,或者视能言善辩的方式不以为然,却能对各人的生活习惯和行为方式不置可否地保持中立和客观态度,并予以尊重。可是不能断言他是消极的病态的,否认他用行动展现不出来所能轻松取代语言的意义和魅力。
不是所有的声音都喜欢歌颂,也不是所有的行为都为了得到歌颂。但是火山未死,只是一种休眠;桃李不言,仍旧下自成蹊;山石失语,寓意深长成为了多少人的山盟海誓;星辰独来独往,难道就是孤僻?沉寂不是了无生趣的死亡,而是生命的姿态,是深情厚爱无需多言。
20/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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