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是一个无星的夜,下笔滞涩。我倚在窗前,看着墨色深深浅浅地涌入,浑身像是被致密又冰凉的噪点包裹。那是一种飘渺的若即若离的摩挲,就像更高维度的生命满怀怜意安抚着一只困在笼子里的小虫子。
这种感觉很奇妙。我像是一只落入灯笼里的飞蛾,认为光明是出口亦是归路,却不知这方寸外别有天地。
黑夜是无尽的,一如未知令人神秘又向往。所以才有星辰大海的征途,才有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的豪迈雄壮。
我真是幸运,可以在广袤的空间和漫长的时间里享受这一段时光,与族群共襄盛举。
我可真是不幸,没有勇气能亲身一见。
“没关系,我们还有笔。”
这个念头闯进我的脑海。一起回忆起来的,还有一张满脸胡子的经典教科书配图的科学家的脸。
我险些“噗”一声笑出来。我说我怎么会突然有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想法,原来是这位大神给了我勇气。
何许人也?儒勒凡尔纳。
这位和我们一样“坐地日行九万里”,却可拥有超越时代束缚的思想的“科幻之父”。曾经无数个偷偷在被窝打着手电筒的夜,我可是借着他的书《在已知和未知的世界漫游》。是他告诉我,不用“行万里路”,单靠着“行万卷书”,我也能收获自由驰骋的权利。
1. 旧梦的破碎,新梦的开始
凡尔纳小时候大概和《海贼王》中的路飞很有共同语言,都梦想着征服大海。童年时期私自出走到一艘商船上,企图随船出海,后被发现送还父母。他为中二的自己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哭着向父母保证以后“只躺在床上在幻想中旅行。”
我看到这段资料,已经脑补出——深夜一个闭着眼睛的少年,眼角挂着干涸的泪痕,在夜晚星光的笼罩下,躺在床上随着梦里的海浪起起伏伏,像个出生的牛犊一样,向着那片尚未被人类完全征服的疆域扬起船帆。
这是小小少年旧梦的终点,却也为他种下了一颗种子,一颗惊艳世人的种子。
从这时开始,他从未忘记过内心的憧憬,不断地为这颗种子提供营养,直到它具备参天之势。
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
2. “鸡蛋不能放到同一个篮子”的前提是,得有很多个篮子
后来凡尔纳到巴黎学习法律,一次偶然的接触,使得他对戏剧狂热起来,他疯狂地写,不停地写,优雅的戏剧让他着迷。大量的戏剧写作锻炼了他的文笔,他的文字总是自由而灿烂,他笔下的颜色总是鲜艳而绚丽。与此同时,他在巴黎图书馆花了相当的时间钻研地理,工程和航天等科学。所以我们才能在他流淌着幻想的文字里看到硬核的科学之基。
凡尔纳在戏剧方面的试水并不太成功。但他是幸运的,因为他早早为自己编织了很多个篮子。他这只“下蛋的鸡”开始把自己下的“蛋”放到了创作小说这个篮子里。他开始戏剧创作与小说创作并行并最终在小说这条赛道上得到世人关注于认可。
由于他“编篮子”时的辛劳与付出,我们得以看见他的科幻小说以科学为骨,处处体现严谨与其对理论的尊重。这使得他的作品里有很多“预言”式的超前思想,如今有相当一部分被实现。
打铁还需自身硬,早早地为自己编织多个“篮子”,且不能粗制滥造,要不断补充藤条,让自己的“篮子”变得更大更结实,能装更多的“鸡蛋”;更要抓准时机,人生永远不是只有一条赛道,“鸡蛋不能放到同一个篮子”。
3.积极与他人做链接
我在了解凡尔纳的时候发现了他的一件轶事。
故事发生在凡尔纳在巴黎攻读法律时。一次他自一场晚会早退,不小心与一位胖绅士相撞。他非常尴尬,道歉之后主动找话题缓解,问对方吃饭没有,对方回答说刚吃过南特炒鸡蛋。凡尔纳听罢摇头,声称巴黎没有正宗的炒鸡蛋,因为他就是南特人而且拿手此菜。胖绅士闻言大喜,邀请凡尔纳前往家中一展厨艺。这位胖绅士就是凡尔纳非常欣赏的大仲马。能得到偶像的赏识,凡尔纳心里非常激动和兴奋,虽然当时大仲马只是欣赏他的菜。
当然,这位大文豪后来也为凡尔纳走上写作之路创造了有利条件。大仲马很喜欢这位有悟性也很刻苦的后辈,将自己的心得不吝相传,两人还一度合写戏剧。凡尔纳将物理天文学知识融入到自己的创作当中,正是受了大仲马将历史学融入戏剧这一写作方式的影响,可以说大仲马是凡尔纳创作之路上的贵人。
我在读这个小故事时,觉得凡尔纳多少有点社交牛叉症在身上。假如凡尔纳在当初与大仲马相撞时,没有积极主动展示自己,而是出于尴尬匆匆回避;假如他在知道这位胖绅士是大仲马时没有表达仰慕抓住机会,估计他以后的人生之旅会多些搓磨。
我们不能只发自己的光,点自己的灯,也要积极去灯海里找寻不一样的灯火。与他人做链接,就是为自己开辟前路。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年代已经过去了,文豪尚知要推销自己,我们更无须敝帚自珍。不要觉得自己灯火微小就羞于启齿,先将帽子扔过墙去,翻墙的时候才更有动力。
4. 知行合一,使命必达
自1851年起,重拾地理学的凡尔纳逐步钻研起了多个学科的知识。每天清晨五点,他不是在家中,就是在国立图书馆阅读书籍,写读书笔记,创作作品,抑或是修改作品,笔耕不辍,数十年如一日。
凡尔纳在一次访谈里说道:“我积累了成千上万条各方面的笔记。现在在我家中还有至少两万条以上尚未使用,可以在我的作品中得到利用的笔记。其中有一部分笔记是我在和人们交谈后记录下来的。如果人们所谈论的话题时他们所熟知的,我乐于倾听之。”
当一个人高度统一时,他就是一位战士,使命必达。他的笔是他的武器,他的笔下世界就是他驰骋的疆场。在休息时他也时刻记录着,准备着,并乐此不疲。
当一个人眼里有一个崇高的梦,就会看不见生活的杂芜,知行合一,却又不会变的浅薄而狭隘。相反,因为他深知三人行必有我师,要抓住一切机会积累和拓展自己的知识面,所以他拥有更广博的胸襟接纳日新月异的世界。他乐于倾听,像一块海绵一样吸收一切他需要的知识,像一颗垂头弯腰的稻谷,只为结出更多的果实。
他的人生贯彻了八个字:知行合一,使命必达。
少时梦想扬帆征服大海的少年换了战场,不变的依旧是他的执拗与坚韧。他的信念像拉弓射出的箭,从此所有的生活,交友,爱好,都围绕着他毕生的事业——写作。
笔和脚,总得有一个走两万里。
图灵说:“坚持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品质。”开弓射出的箭波及的范围会越来越广,当你日复一日地追寻和探求,宇宙就会变成你的商铺。你的磁场会将所有好运都吸引到你面前,人脉,名望,金钱都只是衍生品。你会找到更永恒的意义,足以安身立命,在无常的命运里波涛不惊。
……
夜渐深,照不到灯光的角落,一本泛黄的《海底两万里》正静静地躺在书丛里。
它有一种沉静的力量,仿佛它笃信,你打开它便有一个新世界在眼前缓缓拉开帷幕。
这就是儒勒凡尔纳的信仰与底气。
我不自觉地微笑。
内心有一种感情呼啸而出,涌入更深的夜色,像退潮时的海水重归大海,泛起一个小小的浪花。
没关系,我们还有笔。写着的时候,生命就在不停地搏动。当有一刻,我们不得不停笔了,留下的文字也会让生命一直延伸。
若是有幸,手中的笔带着我们超越了时间和空间,留下星空的缩影,地心的深刻,那么灵魂会先于死亡这一方式得以从肉体中超脱。
所有的,都在微不足道的方寸之间,变得广博而悠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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