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第一张彩照

母亲第一张彩照

文/王宁子

母亲第一张照片，很年轻很好看。我问母亲，那年代还有彩色照片？母亲说，那是涂上去的颜色。

对于家境贫寒的母亲来说，那年月有一张照片，是我们体会不到的艰难。母亲说，为了拍这张照片，她割了一个夏天的草。每天早上带着一个菜疙瘩，挎着担笼就出门了。那年月缺吃少穿，麸皮都是盘中餐，喂猪喂鸡全靠一把镰刀，春夏秋三季早早就为漫长的冬天做储藏。田间地头的草都被人们割光了，母亲就跟着大姑娘小媳妇去河滩，去很远的地方寻草。夏天的雨说来就来，常常浑身湿透提着沉重的草担笼，在泥泞的小路上挣扎，都舍不得将担笼中的草丢弃。那个夏天，母亲攒够了猪鸡一冬的草面子，还垒了一个大大的草垛。

那年初秋，母亲穿上压在箱底的那件碎花衫子，步行一小时到咸阳，站在一家照相馆门前，羞涩地看着几张挂在玻璃橱窗上的彩色照片，母亲把一个大草垛换来的几张零钞攥得滚烫。

照片中的母亲，辫子很长，笑容灿烂。摄影师的技术很好，涂上去的色彩很美。能在今天看到母亲年轻时的模样，也感谢母亲为拥有一张青春的照片，所付出的艰辛。

母亲说，那年她在村剧团演出的《朝阳沟》中饰演的银环，在方圆几十里家喻户晓。

母亲虽说生在贫寒人家，但从小有一副好嗓子，也有表演天赋，若不是为了家，为了我们姐妹，放弃了自己的爱好，如果一路坚持，我想，母亲定是一名出色的秦腔演员。

从记事起，母亲这张照片就放在柜子的抽屉里，一把锁子，将母亲最美的年华珍藏。若不是那把锁子，也许，母亲最美的模样就看不到了。年幼的我们，每天像老鼠一样到处折腾，家里一个爷爷从富平老家带来的玛瑙猴子，不知何时，就被我们折腾没了。父亲说，那是祖上传下来的。

岁月荏苒，母亲人生第一张照片已经泛黄残旧。几年前，父亲拿着这张照片走进一家影楼，经过修复，照片中的母亲，美丽如初。

一眨眼，母亲已是古稀老人，曾经长辫子的岁月只留下这张照片，提起往事，母亲注视着自己的照片，眼眸中满是喜悦与温情……

母亲在楼观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