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总结:好看,看就完事。
剧情感觉像是套着流浪地球的设定讲了一个全频段阻塞干扰的故事,但形不似而神在,大刘特有的来自伤痕年代的人文关怀,沉重现实与超脱想象的交融的精神内核得到了完美的保留与复现。剧情节奏与叙事结构紧凑而流畅,且极具刘氏科幻的特色:分镜完全为剧情发展服务,每一个镜头都力求传达尽可能大的信息量,该死就死绝不煽情毫不拖沓,在不影响理解的前提不会多浪费一帧在转场镜头上(请参考三体II中章北海刺杀的片段);不同时空的多线叙事与隐喻,所有角色故事都围绕着一个宏观叙事展开,短短一句“饱和式救援”将视角由“一只英雄救援队”变为“宏观视角下一只再普通不过的队伍”,主角队一路的艰辛牺牲在世界的每个角落都在发生,却“尽付不言中”。唯一的败笔是最后的救援广播,又婆妈又降智,演技也突然掉线,听的我尴尬癌犯了。
作为第一部工业级水准的国产科幻电影,流浪地球并非没有瑕疵,但它证明了一种可能性:用成熟的现代电影工业体系包装一个科幻的内核讲出来的故事,可以是接地气,被大多数人喜欢的,这种商业模式是可以赚钱的。科幻不必也不应该是曲高和寡的。在中国,被沉重的现实引力束缚的人们的目光曾经长久地停留在脚底的这片土地上,而终于不再背负迫切生存压力的这一代人抬起了头望向星空。“我们属于大地,而你们属于星空。”“这样不好吗?”“不,这样很好。”也许科幻的好时代真的要来临了。流浪地球也向我们展示了中国科幻应有的样子。抛去工业体系的成熟度,演员演技不谈,单就作品的精神内核而言,相较西方科幻的空灵超脱,对独立个体内在的探索与尊重,流浪地球更多了一份市侩的实用主义与朴实的对宏观整体命运的关注。片中并不缺少古希腊式的自我牺牲:为了保存火石解开挂钩的司机,为了救人被砸入深井的队员。但崇高的牺牲在零下83度的现实面前无力而渺小:火石还是没能抵达目标,被救的人只不过多活了几分钟。实用主义的另一层含义是面对现实,而这其实是和生产力背景息息相关的。刘慈欣经历过的那个荒诞而肆意生长的时代里,人的命运如同社会浪潮里的浮萍,“一夜之间大厦崩塌”,没有人是无辜的也没有人是有罪的,生产力的低下是一切苦痛的源头,一切问题的解也只有生产力的发展,因此技术崇拜的情结贯穿了刘慈欣所有的作品。
以电车难题为例,相较西方作品中主流的任何人都不该被牺牲,人权高于一切,用机械降神回避问题,流浪地球的答案洋溢着唯物辩证的残酷诗意:从来不是天赋人权,而是人赋人权,经过了数千年漫长而残酷的斗争人类把自己由奴隶与主人变成了平等的人,人权同样是天秤一端的筹码。这来源于中西方文化中更深层次的差异,如同Fate中卫宫切嗣面对西西弗斯式的电车难题最终崩溃,西方对这种东方哲学充满了误解的臆想,真正的实用主义者面对西西弗斯式的电车难题会无数次地改变匝道,并寻找机会干死那个以人类苦痛为乐的圣杯。今年的另一部作品寒霜朋克引起的争议也反映了这种东西方文化的差异:中国玩家无法理解工人在末日中仍然要坚持8小时工作制,大概在游戏制作者的眼中,作为阶级斗争成果的八小时工作制斗争的不是剥削阶级,而是劳动者自己的肚子吧。寒霜朋克折射出的文化差异产生于二十世纪下半叶涌现的社会主义改良运动中的淡化阶级属性、淡化暴力革命的倾向,把普遍的长久剥削描述为特定群体的暂时不幸,是一种高生产力社会对低生产力社会带着透镜的审视。而流浪地球试图传达的差异远为悠久:它不是英雄的赞歌,主角队,刘上校,苏拉威西发动机都只是水面之上的冰山,它是人类勇气的赞歌,是解开挂钩的货车司机,是冒死飞行的运输机,是接替完成任务的无名小组,是其他炸开舱门的宇航员,是所有过载运行的发动机,是孔子的“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是辛弃疾的“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这种文化上的差异是之前鲜有作品涉及的,流浪地球为我们带来了一个不一样的声音,一个我们期待已久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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