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人长久

我住的村子，巷子深处有一个老头。他很瘦，败顶，目光呆滞。一副很常见的晚年落魄景象。

因为住址缘故，每天我都得路过他的门口多次。看他无论冬、夏端坐在一只褪色的小板凳上抽烟，或是闷闷的剥准备做饭用的菜心、毛豆。

他像一个尚能移动的景物。很难从他周围的空气里感受到什么生命力的东西，所以每次我都会加急几步，免得受到渐染，“吸引力法则”如是说。

（1）

他有一只猫。我从没见过他给那只猫喂食，它看上去特别瘦，却还要被锁在窗台的铁笼子里。依这老头健忘的智力，多会把三天当成一天过。猫可以吃的食物自然也就缩减了三分之二。只是不解，老头如此冥顽的存在为何偏偏管辖富有灵性的猫，这多像某某总局总爱给各大媒体节目制造枷锁，守着含糊的“文化自信”，背地里却怨声载道抱怨国人的创新无力。

我同情那只猫，它跟错了主人。每天晚上路过窗户的时候，我会悄悄铁框子，给她续上几段火腿肠或者饼干；后来，每当快要路过窗户，猫就窸窸窣窣的爬起来叫了。它知道我来了。

（2）

老头的怪癖有很多。如凌晨四点，他必准时出来扫地。这是真事，无论季节、气候，刮风、下雨。我想，又没人支付他工钱，何苦这么兢兢业业呢？“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都是痴人。我也是个昼伏夜出的动物。有次读了彻夜的《城邦暴力团》到凌晨四点，肚子饿了，就外出去24小时便利店买食物。刚出门，就听见大扫把扫地的簌簌声。甭提了，是他。

他扫地却不看地，他只盯着他的脚尖，或是偶尔瞥一眼持扫帚的手。他拿扫把的动作透着一股威严之气，凛凛然竟有种持刺刀准备以命相博的味道。我有些怕，鼠窜一般路过。索性他没打我，他压根没注意我。而是跟地上的碎叶子，塑料袋较劲。

有回上午路过，发现老头正端坐在小板凳上听收音机。是一文化节目。听说话人的口气以为是于丹，似乎也不是。她自带一种教唆众生的志气，朗声读到：“老年人，要学会尊重年轻人的创造力。青年是国家生机的体现……”（无非是唠叨一些为青年人正名的废话）。

我开始有些同期他了。因为据我观察一年多了，始终未见过他的儿女。只有痴呆老人和快饿死的花斑猫。

（3）

去年中秋月圆，灯火通明。家家户户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氛。我因离家太远，又因追求文学上的“彼岸意识”，简单报了平安，不愿回去。

晚上十点半，出去和过街老鼠一起找吃的。我看到老头家的灯亮了（往常这时候老头都不开灯，或许为了省电）。猫也没有伏在窗口。看来今晚喵小姐能和主人一起吃晚餐了。我欣慰的走着，耳边传来电视机播放中秋联欢晚会的声音：在唱《但愿人长久》。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