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的贺礼将宴会推向了高潮,而后便开席,明清瑰看着吃吃喝喝的众人,再看看自己面前散发着香气的菜肴,默默吞口水。
殿内伶人们或站或坐,击打着乐器,有唱雅乐者,也有随歌而舞者。
众人正推杯换盏,歌舞处传来的噪音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圣上恕罪!圣上恕罪!”伶人跪了一地。
凤宇宁眯着眼睛看着下首的伶人:“何事?”
“回圣上,是,是衫色踩到了裙摆,滑倒了。”女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真是可笑,万岁节这样的日子,居然会出这样的失误。”顾太后放下酒爵略有不满的开口,她借机发难:“拖下去吧,宫中不需要这般愚钝的人。”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饶命!唔唔唔……”伶人被捂住嘴拖了出去。
明清瑰看着那个泪流满面的姑娘,面无表情的想,原来人命,真的那么贱。
“太后,今日是朕的悬弧之辰,您这样不好吧?”凤宇宁看着顾太后略有不满。
“这舞姬难登大雅之堂,实在扫兴。”顾太后终于说出了想说的话:“涟妃,哀家素闻你善舞,不若今日就献舞一曲。”
明清瑰深吸一口气,稽首在地,沉默不语。
“涟妃,你这是什么意思?”顾太后嘴角勾出一分笑,眼睛盯着明清瑰。
“回太后娘娘,我家夫人昨个不知道吃了什么,嗓子坏了,无法言语。”湖颖稽首回话。
“嗓子坏了不耽误跳舞吧?”顾太后拔高了音量:“还是说明府的大姑娘其实另有其人?!明大人,尹夫人,您二位不该给个说法么?!”
“……”卧槽?顾太后在胡言乱语什么?明清瑰有点懵。
“微臣惶恐,涟妃是微臣家如假包换的大姑娘,微臣不明白太后娘娘您的意思。”明杰的态度不卑不亢,耐人寻味。
“臣妾是涟妃的生身母亲,不会认不出自己的女儿,请太后明鉴。”尹雯也恭恭敬敬的稽首在地。
顾太后将酒爵掷了出去,打在了明杰的肩膀上:“既然是如假包换的明子涵,为何自殿选开始就不曾跳舞?还是说她是你们明家人安排进宫的细作?!”
“微臣惶恐啊!明家如何敢安排细作入宫?明家又为何要安排细作入宫?请太后明鉴!”明杰磕了三个响头,以振动拜姿五体投地。
“请太后明鉴!涟妃确确实实是臣妾的亲人。”明清玫藏着自己愤恨的眼神稽首在地。
“太后!左仆射是朕的肱骨之臣,他没必要做出那样的事。”
凤宇宁面无表情的看着顾太后:“您一心礼佛,仁德和蔼,从不打杀宫女,从不过问国事,究竟是谁在您耳边嚼舌根子,还是说,佛教终究是让您迷失了自己,您不如去精研道教以正本心。”
凤宇宁姿态恭敬,语气却分外嘲讽。
“凤岚!哀家是在帮你肃清后宫!”顾太后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
上头几人争执,下头明清瑰凑在湖颖旁边仔细叮嘱:“一会儿如果我上去跳舞了,你就说这是我自己编了好久的,不管我跳的怎么样,你都说这是我的特别设计。我之前不跳舞也是一心在这个舞上,你大概美化一下知道不?”她急得口音都压不住了,瞥着凤宇宁几人的争执断断续续的小声说着。
“婢子晓得了。”湖颖应下。
“朕倒是要多谢太后寒朕忠臣的心?”凤宇宁面色难看,他看着顾太后惺惺作态的样子简直作呕:“涟妃是朕的枕边人,是皇后的嫡亲姐姐,太后,您究竟是什么意思?!”
顾太后冷冷一笑,凤宇宁抢先开口:“您不是夸赞皇后的蕙质兰心么?您不是乐见其成皇后成为您的儿媳么?怎么,您又觉得皇后不好了?”
顾太后嗤笑一声,看着明清玫也没个好脸色,她压低声音开口:“明幼鸾到底是怎么成为皇后的,你我心知肚明,你偏要同哀家撕破脸,就别怪哀家不给你留脸。”
顾太后直接拔高音量:“哀家当初的态度到底是什么,凤岚你可敢告诉天下人?!因为明家姐妹你忤逆了哀家多少次?!哀家是你的母后,你又多少年没喊过了?!”
凤妺内法外儒,重孝道,顾太后想用“孝”这一字压他。
凤宇宁低下头,暗自咬牙:“儿臣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您变了态度,无论如何,是儿臣的不是,让您不快了。”如今在场的臣子总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势力所属,他不能在明面上留下任何把柄。
“母后,今日是圣上的悬弧之辰,请您以圣上为重,不要伤了母子情深。”明清玫见凤宇宁显现出弱势,立马开口引导。
“太后娘娘,臣不知您究竟为什么觉得左仆射一家人心怀不轨,如今在万岁节上闹了这么一出。”镇国大将军李免是前朝遗留下来的老人,平时一副困倦的样子很少吭声。
“圣上是您的亲生儿子,您这样,不怕先谨帝从皇陵里爬出来么?左仆射不止是圣上的肱骨之臣,也是先帝的。”李免把玩着酒爵:“五大家族百年来可从来没出过对凤氏皇族不利的人,但凡心怀不轨的,不全都暴毙了么?您有什么不放心的?”
“李大人,您什么意思?”顾太后看着他,情绪紧绷。
“后宫不得干政。”李免看着顾太后,面无表情道:“尤其是五大世家的血脉。”
顾太后脸色一黑,咬牙切齿的问:“哀家何时干政了?哀家是不希望后宫中有身份不明不白不干不净的人存在。”
“涟妃夫人,您不如献舞一曲,让太后娘娘安心如何?”李免目光直直钉在明清瑰身上。
明清瑰被他的气场镇的瑟缩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起身敛衽,走到了大殿中央。
明清瑰看着所有的人的看着她,两股战战,又做了个深呼吸,原地踏步,拍手,心里给自己唱着歌打着拍子。
不就是跳舞么?校园集体舞也算,是吧?
毕业了这么多年,有忘了的动作就随便挽几个舞花,勉强糊弄了一会儿。
然后跳的直冒汗的明清瑰敛衽,示意自己跳完了。
“你在同哀家开玩笑?!”顾太后略有失态。
明杰和尹雯眼睛里满是复杂。
凤宇宁喝了口酒,借着酒爵挡住了脸上的笑意。
明清瑰连忙摇头,像湖颖走了几步,湖颖立马走出来稽首在地:“回太后娘娘,这是我家夫人自己编了好久的舞,每一个动作都是极其用心的。夫人几个月来不曾跳舞就是一心用在这舞上,这舞的每一个动作都经过夫人的反复调整……”
明清瑰轻轻踢了湖颖一脚,湖颖回头看向明清瑰,明清瑰立马伸出胳膊比了个“强壮”的姿势,又重重拍了拍胸脯,然后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湖颖福至心灵,立马补充道:“夫人编的舞可以强身健体。”
明清瑰直点头,心里分外嫌弃自己的一举一动,真是傻了吧唧的。
顾太后对明清瑰的没脸没皮实在是无语,眯着眼睛道:“哀家想见识见识你在鼓上跳的《云舟王入阵曲》。”
当初让明清瑰一舞成名的,就是于鼓上踏歌,本朝这代没有几个舞女可以做到将力量和柔韧的美展现出来,哪怕明清瑰有诸多不好,可她的舞姿无人能挑出错处。
明清瑰僵在原地,心说她哪知道什么入阵曲,她都不敢在鼓上走动!她不知所措的看向凤宇宁,眼神里满是她不自知的哀求。
“够了!”凤宇宁一挥袖,满桌佳肴撒了一地:“本来就没人能活到万岁,也没人想朕万岁,这万岁节不过也罢!都散了吧!”
满朝文武、左右美人跪了一地:“请圣上息怒!”
凤宇宁冷笑一声,拉起明清玫离开席间,走到明清瑰身旁拽着她的手,他带着明家姐妹离开了宣明殿。
离了众人视线,明清瑰松了口气,本来身子紧紧贴着凤宇宁的胳膊,也缓缓退出些距离。
“瑰儿可还好?”明清玫担忧的看着她,抽出在凤宇宁手中的指尖,走到明清瑰身侧握着她的手。
“没事。”明清瑰勉强笑了笑。
她动了动手,想抽出手,凤宇宁握紧了两分:“怎么,用完就扔?”
明清瑰听着凤宇宁的语气,瞄了一眼他面无表情的脸,老老实实不敢动作:“没有的事……我们去哪儿啊?”
“你们俩想去哪儿啊?”凤宇宁边走边说:“和我去温室殿住一宿吧。”
“太后,她……”明清瑰欲言又止:“她为什么那么说臣妾?”
明清玫脸色一黑,沉声道:“明府里出了叛徒,若不是那个拎不清的玩意儿,瑰儿怎么会被针对。”
“都是人,是人就会有软肋,就会被威逼利诱。”凤宇宁倒是看的开:“现在说那些没用,还是尽早想想应对之法。”
明清玫也知道这个理,只不过不恨恨的说出了憋着难受。
“上步辇。”凤宇宁松了手,坐上步辇。
明清瑰和明清玫也分别坐上了独属于她们身份步辇。
三人结伴到了温室殿。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