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枫叶红了的时候,它们未经庭院里唯一的一棵老枫树的许可便借着南边吹来的秋风潇潇洒洒地飘走了。
摇曳在空中的片片枫叶好似星星点点的火,点燃傍晚从天边游移过来的一抹彩云;被点燃的云带着霞一般的光轻揉抚摸着庭院里的松针树、栅栏、房舍、还有依然不知道冬雪即将覆盖其身的芳草坪。那横穿在这片墨绿芳草中的小路啊!也不再因几乎无人行走而显得寂寞!
一枚舞动的红枫叶,它带着一颗火红的但仍旧有点依依不舍的心,跌落在满是芳草的土地上。就在着陆的一瞬间,标记着它从曾经对一棵枫树的执着里解脱了,它似乎向大地宣言:即便把自己的躯体化为黑灰的粉末也要容纳在王子岛这片棕褐色的土地里。
一枚舞动的红枫叶再一次演绎生命的无常,但不是生命的消亡;再一次示现新生命的绽放,但不是新生命的哀伤。是大地敞开那广袤的包容万物的胸怀去迎接沧海一粟——更何况它是一枚演绎生命之旅的红枫叶,而不是用那无形的绳索将红枫叶捆绑在自我的狭隘之胸膛。
自然的万物本是自在的奔放,只有人类的思想把自己束缚在自己幻想的天堂。尽管他或她穷其一生咀嚼梦想,绞尽脑汁、机关算尽,但却永远无法走出自己构建的那所监狱的围墙。
你可能会标榜自己宗教的修养,体味儒家的精深与博广,也可能按照道德、法律、规约不停地修正与模仿,但所有的这些并不一定是根本的改变而绝大的可能只是肤浅的调整,是一种修正了的旧有的延续,而不是一种消亡。只有体味出消亡,才会领悟出什么是心灵的绽放。
怎样理解心灵的绽放?提出这个命题时我们总擅长从我们的头脑里的知识或记忆层面来定义它。而每个人又依据自己的教育背景、传统文化、经验、宗教信仰来局限地提出自己观点和主张。如果我们只是在语言、思想、智力、思考等因素方面去探讨“心灵绽放”的内涵和意义,而忽视在理智上、情感上和身体上的全面发展和培养,从而活在完全和谐中,我们将不可能领悟或理解心灵绽放的真谛。只有在我们的觉察是清晰的、客观的、极为敏感的情况下,心灵的绽放才会在不经意间得以发现。
或许一片抖落的红枫叶触碰到你的发梢时,你用你的心眼看到了寂寞中的清凉,那就是一种心灵的绽放;或许在观赏落日的霞光时,你用你的心眼看到了嫉妒中蕴含的一缕超越的芳香,那又是一种心灵的绽放;或许在烟波浩渺的荷花湖畔散步时,你用你的心眼看到了仇恨中仍会流淌出慈悲的泪水,那也是一种心灵的绽放。
冲突里不可能有绽放,因为心灵被反应所局限;绽放也不可能是思想的产物,因为绽放是一种超越思想的完整行为。思想是知识、经验、观念的记忆反应,一个人的知识、经验、观念等总是局限的,所以他的思想也一定是局限的。这种局限性导致了迷茫与混乱。但是思想并没有也不可能认识自己的迷茫与混乱,反而将其视为是一种实实在在的真实。由思想通过技术处理所产生出来某个事物,一旦这个事物被制造出来,它便是一种独立的真实实在了,因此,可以说思想也创造了一种真实,它将其称作为独立的实在,然而实际上却并非如此。这是习惯的思维模式在头脑里放置的一个天大的错觉。其实是思想的运动创造出了这个错觉的“我”,这个错觉的“我”又制造混乱,制造出了冲突、嫉妒、恐惧......因此,思想就是脑细胞带着过去的知识、记忆、经验等持续的一种运动,一旦这种运动停止,“我”的真实感就不存在了,或者“我”就消亡了,当这种消亡发生,随之由思想产生的冲突、嫉妒、恐惧等也一并消亡。但是当冲突、嫉妒、恐惧发生时,为什么思想不能随着你的觉察而嘎然而止,反而持续运动着——反复咀嚼、喋喋不休,继续引发痛苦? 因为,只要它维持着自身,那么它就会产生出某种看似独立的实在,产生出一种有关真实感的幻觉。当遭遇了痛苦,这个错觉的“我”想到了“我”,因此我感到我是真实的。我在想着我的痛苦,这里面所包含的意思是:“我”便是这个存在着的事物,痛苦是真实的,因为我是真实的。然后便出现了潜意识里的想法:既然这是真实的,那么我就应该思考得更多一些。因为我在遭受病苦,我要解决它。我被迫始终都在思考着这一想法。于是我就自然在习惯的思维模式中维持着我自己,也就是维持着思想的运动。它其实存在着一种反馈。这种反馈越演越烈,思想在维持着它的自身运动,在反馈的作用下使这一运动更加剧烈。
倘若思想这一运动停止,那么有关“我真实存在着”这一感觉必然就会消失。因为“我是真实的”这一感觉正是思想的产物。因此,我是由思想创造出来的。而实际上,当思想意识到了自身是一种运动,并且明白正是这种运动创造出了“我”、进而制造出了分隔、争斗、制造出了这一混乱不堪的世界的整个结构。当思想认识到了这一点,领悟了关于该问题的实相时,虚幻的错觉便在实相之光照耀下自行消匿了。当虚幻的错觉结束了,一种真正的实在出现时伴随着一种寂静存在。可一旦思想再度来临,它就又从一个真实的事实中逃避到思想里的那一个“感觉是真实”的想象或幻想的存在中,这其实是思想在维持一种“真实感”的错觉。因此,有事实的真实与思想中的真实感,当事实的真实发生时,你能否保持它?而不至于落入思想中的真实感,也就是说:思想能否不展开运动而仅仅是保持这一事实中的真实? 比如,我当下愤怒或者悲伤,事实中的真实是我愤怒或悲伤,我能否不逃避到不愤怒或不悲伤的虚幻的理想对立面?那一对立面就埋伏着思想层面的陷阱——思想中的真实感。只是你不需要努力、不需要意志力咬牙抗拒,你只需保持你的愤怒或悲伤。不要从这一事实中的真实上移开。就在这种持续的保持中会诞生出一种非凡的能量——它绝不是经过努力产生的那种意志力。这个能量融化了愤怒,消解了悲伤,这一不可思议的能量也令你真正体会到心灵的自由绽放。
庭院里唯一的老枫树好似一夜间变得火红火红的,如晚霞对这棵老枫树的情有独钟—将霞光般的红涂抹在每片绿叶上。那种来自天籁的灿烂与辉煌令周围那片仍绿意浓浓的松树林有些嫉妒。熟透了的枫叶红的有些发紫,它来不及向身旁那些正在变红的枫叶伙伴们打声招呼便匆忙地投向了大地的怀抱。
一枚红透了的抖落的枫叶,在人类自我的眼里它走得无情无义,在自然的眼里它走得合情合理、天经地义,就其本身来说不是死亡的枯萎,而是一次生命的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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