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候，我的家乡潮汕地区有一位大名鼎鼎的法师，名叫宝佬。据说我的祖爷爷年轻时都想去拜他为师，结果被法师苛刻的条件吓退了：一、终生不娶（这意味着将断子绝孙）；二、不允许收人一文钱（相当于一生穷困潦倒）；三、不断手就要断脚（残废终生）。

       这位名叫宝佬的法师在当地赫赫有名，时到今日，上年纪的老人谈起他的故事时，都带着钦佩、敬服的神色。

       那是清朝末年，一个外地来的杂技班子在街头表演“杀人种瓜”的把戏。宝佬的孙子也在拥挤的人群中看得津津有味，他为戏班子惊险莫名的节目所折服，不免跑回家说与祖父听：“……只见一个人拿把小锄头在地上挖了个小坑，埋下一粒瓜籽，再将一个小孩按倒在小桌上，用大钢刀将小孩的脑袋一刀砍下。说来也怪，头一断，那粒瓜籽就抽芽破土。然后，随着小孩的左手、右手、左脚、右脚相继被砍下，短暂的过程中，伴着那凄厉的锣鼓、铙钹声，那棵小瓜苗慢慢长高展蔓，开花结果。做把戏的又慢慢将那小孩的右脚、左脚、右手、左手按序摆好，最后，将头对准摆正，一声大喝：‘起来！’那小孩应声而起，而那个大西 瓜也正好瓜熟蒂落，引来大家一片喝彩声……”

       宝佬说：“这是小把戏，谁都会做的。”小孙子便缠着爷爷教他这手“小把戏”。宝佬被缠不过，被迫教给孙子道：“明天，你抓一只小青蛙带着，见他砍人头，你就砍青蛙头，他砍右手，你就砍右前脚。总之，他砍哪里，你就跟着砍哪里。他‘装配’还原时也一样，他凑（安装）哪里，你也凑哪里。如此这般，保证他人复活，你的小青蛙也能活起来。”

        第二天，小家伙真的去抓了一只小青蛙，又带把小刀去看把戏。由于人小个子矮，他只好爬上路边的一棵大树，稳当当地坐在树杈上。当看到钢刀往小孩头上砍下时，他也依样用小刀把小青蛙的头砍下来了，紧跟着砍前脚又砍后脚，按他爷爷的吩咐一丝不苟地做“把戏”，但“装配”归还原位时就出了点麻烦。

        他“装配”凑到最后的前左爪时，不小心青蛙脚爪掉下树来，被一只大公鸡叼起吞下跑了。这下，那伙做把戏的可惨了。公鸡叼走了小青蛙的脚爪，也等于破了他们的法术，那个小孩就返不回阳世了！小家伙眼巴巴看着小青蛙少了一条腿，凑不成形，当然也不能复活，一生气就往地下摔，撅着嘴巴气嘟嘟地回家，怪他爷爷没教他“真本事”，搞得“人家小孩也没活，我的小青蛙也没活。”宝佬费了半天劲，总算问清来龙去脉，不禁大惊失色，他知道这小家伙闯下大祸，将会惹来大麻烦。

       当天晚上，宝佬就叫小孙子跟他同榻而眠。先是在那小家伙原来的睡床上放了一个大冬瓜，并盖上被子。第二天一早，宝佬揭开被子一看，啊！？吓死人了，大冬瓜上密密麻麻都扎满了钢针！

        原来那杂耍班子损失了那个小孩，马上就疑心必定是有人破了他们的法术。一打听，知道当地有位出名的法师叫宝佬。又听说他的孙子刚才趴在树上看把戏，无意中，他们还发现树下断了腿的小青蛙……一切都明白了。他们决定当晚施展法术报复。幸亏宝佬见机不妙，早有准备，否则小家伙非变成“小刺猬”不可。

       第二天，他们见宝佬的孙子活蹦乱跳，并未死于非命，又惊又怒，然而他们身在异乡，又怎么能斗得过地头蛇呢？只好暂时忍气吞声，自认倒霉。他们心里盘算，还是先回家去搬救兵来再说。回到家乡后，一干人不免哀哀哭诉于师父、师叔跟前，以期助他们一臂之力。

       不久，离龙井渡口不远的海上驶来了一艘大船，满载着一群意欲前来报仇雪恨的外乡人。那天刚好退潮，大船搁浅，一时进不了码头，这群人正在商量上岸后要如何找宝佬报仇，突然，他们看到一个老汉穿着木屐踩在水面上向他们的大船走来，老汉左手拿着长烟杆，右手持一把柴刀，漫步到船边，露了一手“登萍渡水”的功夫。

        老汉问：“请问贵客从哪里来？有何贵干？”

        外乡来客也毫不隐瞒，坦言相告，并问他认不认得宝佬。不想那老汉自称是宝佬法师的第三代弟子。老汉的回答吓得那伙复仇者面如土色。只见那老汉用柴刀背在船帮上磕了几下，磕出火星来，再将长烟杆凑着火星抽烟，忽又扭转身，漂浮之间迈回码头，说是“远来是客”，他要回去向宝佬师祖禀报，率众来迎接客人。那伙人心惊胆颤，认为宝佬的徒孙都这么厉害，那他本人及其徒弟的功夫又不知登峰造极到何种地步？！于是他们自认技不如人，斗不过宝佬，趁潮水满涨时，马上灰溜溜地回家乡重新练艺，从此不敢再来骚扰，也闭口不提报复二字。

        他们不知那位自称宝佬第三代徒孙的老者是谁，其实他就是宝佬本人。宝佬一生没有收过徒弟，势单力薄，当闻知外乡客前来寻仇，只好硬着头皮演出这场笨拙的“空城计”，吓退了这伙不明真相的复仇者。

       事后宝佬反躬自省，不免心灰意冷。试想，自己的孙子都害得他差点身败名裂，何况外人？宝佬一气之下，将自己的神功秘笈、习武心得一把火焚烧得干干净净。从此，他行善积德，得终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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