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往市里的第一趟早班车已经启动。她坐在了一个靠窗的位子上,看了看车里零零散散坐着的几个人,年轻人都低着头在玩着手机,年龄老一些的靠在靠垫上假寐。她又转过头看了看车窗外还有些雾蒙蒙的天,天已经快亮了哦,她在心里自言自语道。
今天她刻意的把自己打扮了一下,穿着母亲节女儿送给自己的那套黑底白花的丝绸连衣裙,一双薄薄的长丝袜,脚上穿着一双白色皮凉鞋,头上挽了个发髻盘在头顶,让自己看上去也增添了几分妩媚、清爽。她本来就是个美丽的女人,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就渐渐的忽略了自己的美。
今天是女儿做手术的日子,她想让女儿看到这样的自己能够开心一些。想到这里她用手紧了紧怀里的红色手提包,仿佛抱着的是自己心爱的女儿。
车子在一个小站停了下来,突然她感觉到怀里的手提包被人扯了一下,她慌忙抬头看去,只见她身旁一下子围着三个年轻人,一个正欲抢夺她怀里的手提包。
她的心忽然怦怦的乱跳起来,手更紧紧地护着怀里的包。口里不由自主地对他们哀求着
“你们不能抢我的包包,这是我女儿救命的啊!”说着说着她突然给他们跪了下去。
“求求你们,不能抢我的包包啊!”眼泪从她的眼中不停地往下淌。
那个动手抢包的年轻人似乎愣了一下,他对她喊道:“快松手,我们只要钱,别逼我们动手!”
她看了他们一眼,一下子用身子扑倒在手提包上。旁边两个小伙子见一下孑抢不过来,同时抽出小刀像她刺去。血一下孑流了出来,车上的人吓得大声惊叫了起来,司机师傳勇敢地拨通了110报警电话。那三个年轻人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女人,又看了看渐渐围上来的人们赶紧跳下车夺路而逃了。
车上一下子乱糟糟起来,有人抱起了她,只听她小声地喃喃道:“市中心医院,三零二室、张 、小、曼,”说完她昏了过去……
2
市中心医院里,张小曼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手机里正在播放妈妈最喜爱的那首歌《一生有你》
因为梦见你离开
我从哭泣中醒来
看夜风吹过窗台
你能否感受我的爱
…… ……
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的容颜
可是谁愿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迂
多少人在你生命中去了又还
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边
…………
她能读懂这首歌,更能理解妈妈此时的心情。
因为自己这场病,准备快要结婚的男朋友离她而去,这让痛苦中的她更加悲恸。她一下孑选择了放弃,放弃生活、放弃生命 !
她辞去了工作,回到妈妈身边,她只想好好的陪陪妈妈,然后再让自己了无声息地彻底消失。可在为自己收拾行李时妈妈知道了这一切。
她像小时候那样紧紧抱着她。
“姑娘 莫怕,有妈呢,我们会好起来!”
她用手擦了一把流下来的眼泪接着说
“我不知道在别人眼里你是否重要,可是姑娘啊,你可是妈的全世界啊!如果没有你,妈妈的世界将会坍塌,妈妈将会一无所有。为了妈妈,你一定要坚強!”
为了妈妈……
因为这场病,让本来贫困的家现在更是风雨飘摇。在医院这几天,虽然妈妈脸上依然是温柔的笑容,可她怎能不知道妈妈在外借钱的苦楚?她一定借遍了能借的所有亲朋,也一定忍受许多别人的白眼和冷落。
昨天妈妈又一次回去,晚上竟打电话说她已经筹到了做手术的所有费用。二十多万啊!她猜想妈妈可能是卖掉了她们唯一的房子了。想到这里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
此刻妈妈正在赶往来医院的途中,手术订在上午十点进行。
就在这时,她看见自己的主治医生王大夫向她走来,后面还跟着两个穿警服的人。
“你是张小曼吧!?”其中一个穿制服的人问她。
她点了点头,心里莫名的有些慌乱起来。
“你妈妈在来医院的途中遭遇抢劫,现歹徒以抓捕,只是你妈妈受伤正在医院抢救,这是你妈妈的包包”。另一个穿警服的人说。
她眼前突然一黑,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3
妈妈一生命运坎坷,幸运似乎很少眷顾她。
年轻的时候她能干、漂亮,是她们那里有名的一朵花。那时候的爸爸一米八的高个,长得也是风流倜傥,他在当地一所小学教书,也算是那小有名气的文化人了。
爸爸跟妈妈的哥哥是好哥们,他常常隔三差五地去她们家玩,他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侯起他悄悄地爱上了漂亮的妈妈,而妈妈对爸爸也暗中喜欢。就这样爱情的种子悄悄地在俩人心里开了花,不久他们在大家的祝福声中走进了婚咽的殿堂。
妈妈不仅模样长得漂亮,心地也十分善良贤慧。爸爸不在家,她把家里打理得妥妥当当的,对奶奶更是照顾周到。高兴得奶奶逢人就说她们张家真是烧了高香,娶到这么好的儿媳妇。
幸福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二年后村里跟爸爸前后结婚的人家都有了可爱的宝宝,可他们仍不见有任何的动静。
这下奶奶可急坏了,她常对妈妈左看看右瞧瞧,还时不时问这问那的,搞得妈妈也心生紧张起来。终于在一个星期天她说服爸爸来到医院,而结果却让她欲哭无泪 、痛不欲生。
子宫狭小,不易怀孕。她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医生同情地说 “不易怀孕不代表不能怀孕,还是有希望的”。
妈妈看上去一下子憔悴了许多,尽管爸爸竭力地劝慰她。她也很积极地配合医生吃药,可是几个月过去了,她的大姨妈依然如期而至。
看着奶奶日渐愁苦的脸,听着村里人背后的窃窃私语,妈妈的精神终于崩溃了。夜里她躺在爸爸的怀里哭着说:“我们离婚吧”。
她们是相爱的,爸爸那时怎么也不同意离婚,他说即使真沒有孩孑他们一样可以快乐地过下去的。
可是我不能让张家绝后啊 !妈妈悲伤地哭嚎。
奶奶抹不尽的眼泪,妈妈没完没了的唠叨,终于让爸爸也心生烦恼。放学后他再也不是那么急切地回家了,在学校不远处有家新开的小酒馆,他现在时不时去那喝上二杯,以解心中的烦闷。
那里有一个服务员叫阿香,是一个性格格外开朗的女孩,她穿着时尚,人长得小巧玲珑,对来这里的客人都非常热情周到。虽然是个姑娘家,她跟客人们也常常开些不晕不素的玩笑,大家都很喜欢她。
每当爸爸来到这里,她都会安安静静坐在旁边,偶尔陪他聊上几句。慢慢地他们熟须了,她听着爸爸心中的烦恼,百般温柔地安慰他,常常出其不意地讲上几句笑话,逗得爸爸也哈哈地笑了起来。
爸爸越来越喜欢来这里了,有时喝二杯酒,有时只是坐上一会。阿香很是喜欢这个长相帅气可神情有几分忧郁的男人,在一次他酒醉后她把 他扶到自己的住处,主动地跟他上了床。
酒醒后爸爸十分懊悔,他找到阿香想到给她一笔钱作为补偿。但她拒绝了,她说她喜欢他自己是自愿的,他不必想太多如果后悔了她可以不再打扰。
爸爸一边是对阿香心存感激,一边是对妈妈心怀愧疚,他终于不再去那家酒馆。侥幸地希望瞒过妈妈,一切像梦一样地过去。
可是二个月后阿香找上门来,她手里拿着一张化验单。
她怀孕了,爸爸的孩孑。
妈妈把自己反锁在房里大声地哭泣,任爸爸在门外苦苦哀求,她不吃也不喝只是一个人悲伤地哭。第二天她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的拉着爸爸去办理了离婚。
4
离婚后的妈妈去了广州她姐姐的工厂,在那里一呆就是三年。后来她遇到一个来她们厂打工的老乡,他把她拉到一边悄悄地告诉她,
“你知道那个抛弃你的那个男人吗?真是上天有眼,报应啊!他妈妈二年前就死了,他自己听说也得病了,家里现在穷困潦倒,那个女人另攀一高枝弃他而去,唉!只是可怜了那孩孑”。
她听不清那人后来说了些什么,心里一个声音对她说“回去、回去” !二天后她匆匆忙忙收拾了行装,不顾她亲人的百般阻拦,义无反顾地回到了爸爸身边。
村里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她知道人们都嘲笑她生得贱,别人都抛弃你了,这个时候还傻傻地跑了回来。
她看了看脸色腊黄身体瘦弱的爸爸,看看他身边满身脏兮兮的孩子,她抱着爸爸无声地哭了起来。她决定留下来照顾他们,不管别人怎样地嘲骂,也不顾家人生气地要于她断绝关系。为了照顾方便,她决犟地去跟爸爸办理了复婚手续。
一年后爸爸很安祥地走了。她抱着他的头流着眼泪对他说
“你安心地走吧,不用担心我们,我们娘俩一定会好好的” !
从那以后她和妈妈相依为命,虽然她不是自己的亲生妈妈,但她给了她一个妈妈所有的母爱。而她的亲生母亲自从离开后就再没回来过,听别人说她嫁了一个有钱人,日孑过得很幸福。
日子虽然贫穷,但她们并不缺少温暖和快乐。每逢春节或假期她都会如燕孑般飞回妈妈的身边,而妈妈每次都会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而不幸再次光临 !
在一次单位集体体验中,她被查出患有早期淋巴癌。谈了三年的男朋友在知道病情离她而去。为了供自己上大学家中早已一贫如洗,而自己刚刚上班并没有多少的积蓄。
想着分手的男朋友,想到历尽苦难的妈妈,想到她们贫困的家,她万念俱灰选择了放弃自己。
可是妈妈的声音在耳边想起: “别怕姑娘:有妈呢,我们会好起来的!”
我们一定会好起来的!她也在心里对自己说。
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她看到妈妈从里面被人推了出来。她一下子扑了过去,感谢老天 !妈妈给抢救回来了。
她紧紧握着妈妈的手,把它放在自己的怀里,脸贴在妈妈的耳边轻轻地说 :
“妈妈:別怕!有我呢,我们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轻轻地唱起妈妈喜欢的那首歌
因为梦见你离开
我从哭泣中醒来
看夜风吹过窗台
你是否能感受我的爱
…………
多少人曾信慕你年轻的容颜
可谁愿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
多少人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
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 你身边
…………
泪水从妈妈的眼角流了出来。
“妈妈:我爱你!我们一定会好起来的”!
慢慢地她被推进了手术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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