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隔壁的小傻子

天微微亮，我家隔壁的小傻子拉着一辆独轮车又来登门了，他把我家的铁门摇晃得砰砰响，嘴里还念叨着“烂掉了，烂掉了。”这时候，我妈就下“逐客令”了， “快走，回自己家去。”一般我妈会抬起手装作要打他的样子，他看到我妈的怒气则会佯装离开，待我妈转身离开，他还会回来。这种情形从早晨到晚上会上演十来次。

我爸妈包括我在内可以说对他嗤之以鼻了，只要我家的门是关着的，他来了就一定会摇个不停，要是开着的，他就先关上门再摇。我常常站门内看他摇晃我家的门，考虑要不要动手扇他几巴掌，但每次看到他空洞的眼睛和没有表情的脸我又会停止这样的想法。在我看来，他嘴巴的动作远比眼神和脸部更丰富。

等我起床去门外刷牙的时候，他就不停地跟在我身后喊，“你烂掉了，你烂掉了……”但我从不会理睬他。我还记得和他的第一次交锋。那天我在垒我家门前的砖头，他突然拉着一辆独轮车过来，嘴里念叨着“你烂掉了”，鼻涕流到了嘴里。我并不想搭理他，但他却拿起放在一旁的铁锹递给我，我接过来放到另一边。之后我就站在原地看着他，他竟然出其不意，拽着我的衣袖擦他脸上的鼻涕，我顿时崩溃了，而我又不能和他计较 ，总不能把他打一顿。

他家里除了他，还有有5个人。他父母还健在，他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哥哥，还有一个年迈的奶奶。随着他年龄的增长，他家人的耐心也在慢慢消磨殆尽。从我们回老家开始，过年期间，只要不是雨天，他都会来拜访我家的铁门，他家里的其他人没有一次出来制止，哪怕我爸妈多次向他家人反映这个问题。

他今年只有八岁，但我爸说，他越长大就越会是个麻烦。在这之前，他已经败坏了村上一家人的门。他去他婶婶家，他婶婶给他几个大耳光，他才知道这是一个雷池，不敢踏足。之后再见到他婶婶，也不敢靠近。自从发现我们家这个新大陆，别人家里基本不会去了。年底 ，我们回老家过年，仅一年未见，他的口头禅从卖鸭子转变为烂掉了，他家人对他的态度从以前的随身看护变成了现今的放养。虽然他有过几次走失，但他父母发现只要他手里有东西他就不会跑很远，至此，他有了一辆独轮车。我爸妈待人宽厚 而我也遗传到了这一点，我们家里没人会真的动手打他，我爸妈甚至有时会拿点零食给他吃，可他吃了我家的零食还来搞我家的门。只有把他的独轮车推远，他才会跟着车离开。但要想夺走他的独轮车又谈何容易，没有人会用尽力气对付一个小孩子。

对于他从出生就因病导致的智力障碍问题他爸认为自己有很大的责任。他爸没有固定的工作，一般也不会去工作，更多的时候是在牌桌上大展身手。他爸是一个老千，不单干，有团伙。听说年前，他爸和人在市里一家酒店开房赌博，诓了别人几万，然后四个人分赃。他爸时常识说，就是因为作恶太多，才会生了这么个痴儿。可尽管嘴上是这样说，却从未放弃苦练多年的千术。

他们的诓钱策略大致是这样的。找一个未经世事的小伙，然后团伙中的一个人和小伙接近，给人一根烟融洽一下关系。在农村，一支烟等于大多成年男性之间的沟通桥梁。等差不多了就提议带小伙去打打牌，小伙也不多想就跟着去了，不管你再好的牌技也比不过别人出千的，等小伙输得身无分文还未完事，先前带小伙来打牌的团伙成员这时就主动借钱给小伙，立个字据就行。陷得越深输得越多。几天后，就会有人拿先前立的字据上门讨债。

有一回小傻子他爸和村里一些人在闲谈，小傻子他爸说道。有一个卖牛的老头去街上卖牛，手里头就有了两万块钱。然后就和小傻子他爸一伙人打牌，一个上午不到钱就输光了。回家的路上，老头家的老太追在老头屁股后面骂，这一幕都被小傻子他爸看到了。小傻子他爸叹着气说道，“那个时候我真的心不忍啊！”

“你这狗东西还会心不忍！”有人爆了粗口。

“我骗你是狗！”

我问小傻子的奶奶，小傻子为什么一直喊“烂掉了”。她说，有一会他爸在他身边发动摩托车，没注意他在身边就拧了油门，结果衣服挂到车上，他连人直接带飞了。幸好身体没受伤，就是衣服烂了。她奶奶走过去说，衣服烂掉了啊！他听到后就一直重复那句话。在这之后，遇见人就说烂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