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张医生抬头时,钟表的时针正好指在6上。她愣了一下,摇摇头,嘴角露出一个疲惫却满意的笑容。虽说排她上午坐诊,可是前几天做检查的病人都得赶在今天看结果,所以除了今天上午挂的号之外,她还要看完复诊的病人。一周虽说出诊三个上午,其实是整整三天。
看完最后一个病人,她一边擦着酒精棉球,一边拿起包往外走。诊室外空荡荡的,随着“哐叽”一声关门声,她看见座椅上躺着一个人。“怎么躺在这里?”她问。那人看见医生忙从座椅上站起来,搓着手,紧张地回答:“咳,我......我没挂上今天的号,路远,回不去了,我想明天一大早赶着挂号。”他的脸上挂着不自在的微笑。“那多冷呀,你是哪里不舒服?”她下意识的问他。这是一个六十多岁的男人,灯光下他的脸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沟壑,像新翻过的田垄。
“我肺部有毛病,咳,本来不想治,家里人非得让我来医院。我......我不会网上挂号,今天的号又完了。”他絮絮叨叨着,眼里有泪光在闪动。“哦,你跟我来。”张医生几乎没有犹豫,这句话脱口而出。
“那好......好了......”或许他太兴奋了,竟有些语无伦次。
“你才五十四?”张医生有些意外。
“是的,庄户人家嘛,看起来老......”他低下黝黑的脸,嗫嚅着:“医生,我不想看病,可我也不能死。我老婆身体不好不能上工,俩个女儿一个大一,一个大四,小儿子读高中,家里就我一个人工作。我......”
“医生,您是好人。”他拿着写着张医生电话的纸条激动地落泪了,张医生把处方撕下来交给他。
离开医院时,她的手机有一串串未接电话和信息。
“妈妈,我们在家等你”
“妈妈,我们先去酒店了。”
“妈妈......”
七点钟的大街拥挤不堪,汽车的喇叭声此起彼伏的鸣叫,让人心里不安。好不容易叫了一辆出租车,整整二十分钟才挪出去十几米远,这到酒店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你在哪里,我现在来接你。”丈夫有些生气。
“可是现在堵车,我也......”
酒店里,她十八岁的女儿孤零零地坐在餐桌前。她默默为自己点上八根蜡烛,她已经记不起妈妈哪一年为她过生日了。
张医生走下出租车,朝酒店的方向走去,她还是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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