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老了。”杨文孺对自己说。
“那今科会元是谁呢?”那个从门外进来的人靠在柜台上。“只知道在这里住,不知道是谁啊。”老板摊摊手,表示自己也很无奈。街上突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一支声势浩大的仗仪队开了过来。所有的客人几乎都下来了。仗仪队带头的竟是德高望重的丞相!丞相来到客栈,大伙儿一块跪下。丞相问道:“这店里可是有一位姓杨的先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老板悄悄溜到丞相身边,说:“他们都不姓杨。”丞相问道:“所有人都在下面了吗?”老板从柜台后拿出一本帐,说:“有一个姓杨的,但他说这是自己的号,不是真名。应该不大可能是他吧。”“杨……大洪。在下面了吗?”没人回应。“他的房间在顶楼。”老板说。丞相和老板一起到了三楼,推开了他的房门。那人正沉迷于读书无法自拔,根本没有发现二人进来。
“你就是杨大洪?”丞相走了过去,猛地拍了拍他的背。他吓了一大跳,转过身,看着老板和丞相。“您是?”他问道。“我是当今丞相,你是何人?”那人跪下道:“在下杨文孺,见过丞相。”“你确定你是叫杨文孺?”丞相试探性地问到。杨文孺点点头:“在下就是杨文孺,别号大洪,从苏州的金陵来,是苏州解元。”丞相皱了皱眉,又说:“你把你写的文章说上个一两段。”杨文孺笑了笑,从从容容地念道:“孔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先从学上论,学与习断不可分。唯有学习并用,相辅相成,方能学有所成……”“可以了。恭喜你,杨文孺,高中今科会元!”老板大惊,杨文孺也吃了一惊。丞相取出会元的靛蓝色长袍为他穿上。“丞相大人,接下来在下是要去觐见皇上了吗?”
“是的。你最好弄干净一点。”丞相看了看房间,皱着眉道:“你这么有学问的人怎么能住这么破的房间?”杨文孺笑道:“在下家穷,只能将就了。”丞相替他拍了拍尘土,拉着他出去了。
在后来的殿试中,他也一举高中,成就了读书人的最高目标——连中三元。在翰林院里抄了几年书,又当上了太子的讲官,日子也算是风生水起。但好景不长。太子在十七岁时死了。琴王立即被立为新的太子。琴王对那些一直以来帮助、保护、支持太子的讲官毫无好感,把他们统统贬了官。杨文孺被贬为南京礼部尚书,赶回了老家。杨文孺知道,去南京上任,就是个闲职,只能被遗忘。但没有想到,现在的太子的亲信竟是当年一起参加考试的李进忠、田尔耘、许示洁。他在还乡的路上又收到了一份礼物——直接撤职。杨文孺叹了口气,回到了一切的起点。
“金陵城上西楼,倚清秋,万里夕阳垂地大江流。”杨文孺静静坐在被遗忘的古亭中,看雨停了下来,看夕阳缓缓落山,余晖铺满长江。从前在亭中苦读,沿着长街去考试,连中三元,太子讲官,被贬还乡,撤职了事。一幕幕在眼前闪过。“这十年是我人生中最长的十年。我还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可笑,可笑。应该早些辞官还乡隐居才好。”杨文孺看着大江,又看着江面上自己衰老的身影,突然仰天长笑:“果是逝者如斯夫!我已经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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