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rma

Karma

还有两个月，我和Karma就认识一年了。但是我写的这些他不会看见了。

刚认识他的时候，我痛苦，自由，快乐。不矛盾，那个时候我就是这样的状态。我不知道当时的他是怎么样的，大概是很忙，有很重要的项目，很难突破的技术。不过好像他一直都很忙，一直都在攻破难关的过程中。

刚开始我们聊一些天马行空的话题。我总是问他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什么费尔马定理之类的。他跟我讲一些他大学时候的事，特别喜欢说的一句话是“当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他不高，微胖，很白，戴一副厚厚的眼镜，要是不开口，真像20岁的大学生。声音倒是深沉，有点沙哑。他经常说他长我不少，后来我就叫他叔叔，他又说我叫过分了，还说并不觉得自己老。

他说，有次他总结出人生的三种境界，立马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大哲学家，后来在罗素的书里看到了近似的观点，搞得他特别生气，觉得自己的想法被人窃取了。然后我们一起高歌那些伟大的人、崇高的理想。

噢，对了，开始我觉得他有点自大。

认识很久之后，我都还不怎么了解他，可能是因为我总爱断章取义，想用某一类的形容词把一个人概括完。这确实阻碍了我。

渐渐地，Karma给我讲很多故事。

讲完他初恋女友的故事后，他说，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少俗人，祝你可以保持得久一点。当时的我对这句话不屑一顾。他还给我看过那个女孩的照片，长头发，瘦瘦的，干净的脸上挂着两个不相配的黑眼圈，看上去很美，很好。后来他给我补充了几次这个故事，我才慢慢拼凑完。我想象他当时的热血，失望，希望和绝望。不过我也就当个故事听了。他的语气也挺平静，不过讲到他拿长刀我还是被吓到了，以至于有一段时间我都不敢接触他。

他还给我讲他喜欢的那个徒弟，我想象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他心里应该有很多火热，不然不会说愿意剜下自己的肉这种话。情绪这么冲动的人真让我害怕。然后他也失恋买醉、剃发。他跟我讲很多，我就让他说。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他是在想争赢。他说自己在工作中很霸道。

他说，以前很喜欢天蓝色，初恋女友离开后，衣服就全变成了灰色和黑色。那天晚上，他又买了很多蓝色的衣服。

他应该喜欢石勒，因为讲到这里的时候，他很激动，比如他会说“那可是石勒啊！”。他说，石勒生活的那个时代多么像现在。他还说，愿做一石勒。
他说，我们有类似的成长经历，也许他走的路，我也会重走一遍。

然后我问他，这些年下来，你最看中一个人的什么品质。他回答说，不现实。

我说，埃隆·马斯克? 他说，算一个。

不现实——这三个字让我明白，我并没有了解到他。

他说，三年没有回家过年了，万家灯火，唯我独行。

如果他回家了，Karma就不是Karma了。

他跟我讲，小时候放羊的时候学会了吹笛子；看着屋顶上方，意识到自己生来就不属于那里。即便他跟我分享country road，take me home这些歌，我也觉得他不会回到炊烟和泥土那里去。

我问他，现在会觉得每分每秒都很重要吗？他说，是的，觉得自己的创造力还没有达到最高峰，要赋予时间以意义。我说，这种状态真好。是的，我确实太羡慕这种状态了，我也曾体会过争分夺秒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那种快乐。

他跟我讲，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他结婚了，在老家。新娘是一个矮矮的姑娘，他用背篓背着她，走在那条他从小上学放学的路上。他说，梦中的他觉得好幸福，只希望那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讲完这个梦，一切都结束了。

他可能还是很忙，会读文献读到凌晨，或者半夜陪客户喝醉了又回到办公室。我还是很痛苦，但是自由和快乐好像没有了。带着一句祝福，我希望我可以坚持得再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