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木真既然知道了塔里忽台要抓的只有自己,便故意让合撒儿和别里古台用言语拖住他,自己则偷偷牵着马摸到百十米远的缓坡,这才一跃上马顺坡冲出森林。
可是,铁木真虽有急智,但草原广阔无处躲避,他单人独马又怎么逃得脱二十多人的追捕?逃出森林没多久,就被塔里忽台的人抄近道截断了去路。铁木真拨转马头顺着山脚狂奔,他想甩开追兵后,再伺机逃进山里。
得亏他年少人轻,他座下的马儿急跑之下还能忍耐,而塔里忽台人数虽多,但这些人都已成年,体重远在铁木真之上,他们的马儿就有些不堪重负了,追到最后竟落的越来越远,但铁木真想要抛下他们成功逃走却是不能。只到又追出五六里地,铁木真这才找到机会一头扎进山里,钻进了山上密树林。
塔里忽台气极,却也无法可想,林子太大二十多人撒进去根本就无济于事,只得一通咒骂后,偃旗息鼓退出树林,在山脚下隐蔽处安寨扎营守株待兔。塔里忽台相信,铁木真不可能不从树林子里出来的,只要他有耐心就不怕这半大孩子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
铁木真躲在不儿罕山密林之中,饿了就摘野果蘑菇充饥,渴了就寻山泉溪流解渴,只是不能生火,有时候射到山雀野鼠却只能茹毛饮血的生吃。
转眼铁木真已在山上躲了三天,第一天时他还能听到塔里忽台和他的人在山下的恐吓叫骂,到第二天山下就没了动静。草原上的男人都会打猎,个个耐心极好,铁木真知道既然塔里忽台已经动手,那就是下定决心,不可能再轻易罢手。只是被围困在山上的生活实在难熬,提心吊胆不说,只能吃生的东西,晚上又冷睡觉都不能睡的踏实。
终于,在第三天的傍晚,铁木真将寻来的野果蘑菇全塞进嘴里,他决定趁着太阳快要落山的这一小会儿时间冲出密林,只要他能冲出去,就算塔里忽台还在山下守着,出了山就是平整的草原,跑上一阵天就会黑,到时候草原上方向难辨就不怕甩不脱追踪了。
铁木真牵了马蹑手蹑脚地摸到森林边缘,竖着耳朵,四周寂静,只有暮色下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声。
铁木真心下大定,回过身正要踏蹬上马却突然发现马背上空空如也,马鞍不见了!铁木真脑子里一下子钻出一个念头:这是长生天在警示自己,敌人还没离开!
铁木真慌忙牵了马又退入密林之中,回到先前躲藏之地,寻到马鞍,他又仔细回想了一遍,出发前他是把马鞍绑好了的呀,为什么到了林子边马鞍就不见了呢?他不知道这只是因为这三天他精神太过紧绷,记错了而已。
铁木真耐着性子又在山上躲了三天,第四天时他又偷偷摸到森林边缘,正要上马只听“轰”的一声,峭壁上一块巨石崩裂,顺着山坡滚落而下,一路上撞断树木发出“咔嚓,咔嚓”的巨响,直滚到离铁木真十米远的地方这才停住,却也正好挡在了铁木真的去路上。
如果三天前马鞍的消失还让铁木真将信将疑,此时巨石阻路,铁木真已全然相信这就是长生天的暗示,塔里忽台肯定还在林外,而自己的确得到长生天的眷顾,那老巫师说的是对的,他是长生天的使者!
铁木真跪伏在地,对着那块白色巨石接连叩了好几个长头,这才匆忙牵马逃回森林深处。自此以后,铁木真坚定的认为自己就是长生天的使者,长生天也一定会眷顾他,终其一生这种信念从未改变。
铁木真从落石的“神迹”中获得了力量,自从父亲也速该去世后,一直孤苦无依的心灵终于再次找到了倚仗,只是他不会想到,打击会来的如此之快。
三天后,铁木真豪气干云骑马冲出树林,被埋伏在林外九天九夜的塔里忽台逮了个正着。
铁木真被带回泰赤乌部老营,塔里忽台没有急急忙忙斩草除根,他要用铁木真完成一件大事,要让那些虽然归附泰赤乌部,但仍心怀乞颜部的老人看看,乞颜部的子孙是如此的不堪。
塔里忽台做了一副巨枷套在铁木真的脖子上,缚住他的双手。他把铁木真当作自己的战利品带到各营去炫耀,每晚宴饮他必将铁木真拉出来羞辱,他一边给大家讲也速该当年如何的对不起他,一边给大家讲解铁木真出生时老巫师对铁木真的预言,以此来调笑取乐。
铁木真自从遭遇“神迹”以后,心中笃定自己是被长生天眷顾的,虽然那日冲出树林就被塔里忽台扔出的套马绳套住,很让他惊慌了一阵,但随后他就发现塔里忽台暂时没有杀他的意思,信心就又回到了他身上,虽然做了囚徒,却没有气馁,况且他知道求饶或者痛哭都毫无用处,决不能让敌人看了自己的笑话,就算是被折辱殴打脸上始终一副傲然的模样 。
铁木真的镇定倒是大出塔里忽台的意料之外,他本以为铁木真定会痛哭流涕向自己哭求告饶,谁知道铁木真刚开始还有些慌张,之后便是一副镇定自若的神情。本来塔里忽台是要折磨的铁木真痛哭流涕,丢完他老子也速该的脸,出了心中恶气,这才一刀杀了了事,他现在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情,到让塔里忽台怒气得不到宣泄越发炙热起来。这就像猫儿逮着老鼠,这老鼠越蹦哒的厉害,这猫儿越不会就这么一口咬死它,定要慢慢折磨才甘心,铁木真不知道他的傲气反倒救了他一命。
几个月后的一天,铁木真被塔里忽台带到蒙古泰赤乌部速勒都孙家族,几个月的折磨让铁木真蓬头垢面衣衫褴褛。酒宴上塔里忽台一边用马鞭抽打铁木真,一边哈哈大笑,酒席直至深夜,塔里忽台也如往常一样喝的酩酊大醉,铁木真则被安排到了锁儿罕失剌家看管。
锁儿罕失剌是速勒都孙家族里负责制作马奶的奴隶。看押铁木真的人刚走,好心的锁儿罕失剌见铁木真可怜就把他脖子上的木枷取了下来。他的两个儿子赤老温、沈白过来帮忙,两人和铁木真年纪相仿,又都是穷苦人家,早就对铁木真的遭遇颇为同情,父子三人虽没有说半句安慰的话,铁木真却从他们的眼中看到了久违的关切。铁木真心中一暖,几个月来强自支撑的刚强渐渐融化。这时,锁儿罕失剌的女儿合答安端着个木盘走了过来,木盘里装着马奶、奶皮子、奶豆腐、奶疙瘩各种奶制品——她们家只有这个。
铁木真接过木盘,双手抓起奶疙瘩就往嘴里塞,他已经好久没有吃饱了,上一次吃饱还是塔里忽台为了折磨他,硬往他嘴里塞了整整一支羊腿,差点没把他活活噎死。
吃到一半,铁木真忽然停住了,涌出眼眶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纷纷落在了木盘里。合答安见他如此以为他吃太快噎住了,连忙拍打他的后背。
铁木真呜咽着将脸埋在木盘里,过了好一会这才抬起头来,他看到了一家人关切的眼神。
铁木真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泪水,满是黑灰的脸露出淡淡的微笑,把木盘里最后一点奶皮子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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