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游戏

一

这是德拉科第一次见到波特上课玩游戏，在公认的巫师界安眠药魔法史课上。

当然不是第一次见到波特上课摸鱼，事实上波特能在魔法史课上做出除了剪指甲外的所有事，包括但不限于在书脊上画小鱼和拿魔法史空白页折三角龙——不过波特的折纸技术并不高超，至少他的龙最后并没有如愿飞起来，而是歪歪扭扭地行进了一段后啪叽掉到了德拉科桌上。

德拉科作为那节课最后离开的两个人之一，他无法解释是因为他想看波特的龙飞起来才磨蹭着不下课的——好在波特并没有多追究什么，干笑一声便转过身去，德拉科默默地把小龙夹进了课本里。

想到这儿德拉科打开了课本，已经被压扁的小龙悲悲戚戚地看着冷漠的德拉科和已有新欢的波特。

波特手里拿着一只海螺，海螺表面繁杂多变的纹路歪歪扭扭地蠕动着，波特的魔杖控制着一个小人跳来跳去，然后小人越过层层障碍成功钻进了海螺壳里，喜得波特一锤桌子。

“……所以对于妖精甚至大多数巫师来说，聪明的头脑比强健的体魄更有必要……”

波特一拳头震醒了几乎半个班，如果在魔药课上这一拳头可能直接将波特送进禁闭室——好在这是魔法史。此时宾斯教授慢条斯理的解释格外应景，哈利骄傲的后脑勺在前排转来转去。德拉科觉得——愚蠢极了，他这样告诉自己，他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在背后看波特无聊的摸鱼活动。

二

哈利发现自己只玩了一周的神奇海螺丢了。

神奇海螺是哈利为自己的新玩具取的绰号，他执意加上“amazing”以显得海螺高贵而智慧，然而海螺像个白痴一样完全不领情，除了不回应“amazing”这个名字外，哈利惊恐地发现它对“bobo”这个音节情有独钟。

但事实上海螺的可玩性与它的白痴程度相反——它可以自动变化自己身上的螺纹和花色，哈利的魔杖需要控制着角色躲避所有障碍并到达螺壳，神奇的是它甚至会感应魔杖停留的时间长短和周边环境的变化，比如哈利在温暖的被窝里能自如地控制小人但在寒冷的室外不能，再比如罗恩一个喷嚏震得即将到达终点的小人四分五裂，这都是常事。

于是哈利开始沉迷这个游戏，上课玩下课玩走在楼梯上也玩，然而一周后他把它丢了。

哈利记忆里最后一次看到它是在魔法史课上，他收拾书本时随手把它放到了桌边，然后，然后他收拾好后转身出门，海螺就这样被忘在了桌上。

奇怪的是他折返后并没有找到海螺，这种事也不好询问宾斯教授，于是哈利遗憾地丢了陪伴自己一周的好玩伴。

三

德拉科研究了一晚上这个海螺该怎么玩，可惜他再怎么对它大吼大叫甚至拿魔杖戳它都没什么反应，逼急了海螺只会对他发出呕呕的声音，德拉科时刻要提防它喷出鼻涕虫来。

德拉科在魔法史下课后捡到了海螺，他本来想把海螺还给波特的，但他实在想看看波特玩了一周的游戏到底是什么样，况且没了海螺的波特说不定能够认真听几节魔法史，他也算为波特的学业出一份力——于是德拉科心安理得地带走了海螺。

并大眼瞪小眼地听它呕呕了两个小时。

德拉科表示并不能理解海螺想说什么，海螺大概也对他这样呆呆的学生痛心疾首。他俩互相拿对方没有办法时海螺发出不满的嗡嗡声，随后德拉科眼尖地看到螺身上出现一行字。

“喊我的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德拉科问。

“啵啵。”

德拉科难以置信哈利这样一个成熟的男子会对只海螺啵啵来啵啵去，他决定以后要认真审视波特的脑子。

但现在他权衡之后羞涩地凑近海螺。

“啵啵。”

看着站起来叫做哈利的小人角色，德拉科拿出魔杖创建了一个新的角色，开始尝试第一局。

四

哈利在魔法史课前跟韦斯莱窃窃私语，大意包括他怎样卡好时间点让角色跳过海沟、怎样巧妙地翻动手腕让角色爬山，以及怎样对着角色轻轻吹气顺利过关——他讲得眉飞色舞，丝毫没注意右后侧有个疲倦而刀子一样的目光。

德拉科已经熬了三个大夜，上次这样熬夜还要追溯到赶制期末魔药——谁能想到一直立志做三好学生的德拉科也会有为游戏熬夜的这一天。

德拉科十分唾弃这样不务正业的自己，他决定一视同仁地唾弃不务正业的波特。

但不得不承认波特关于跳海沟的观点还是挺独特的。

所以到底要不要继续听他讲话。德拉科眉头拧成了疙瘩。

魔法史课结束后德拉科在课间飞快跑回寝室取了海螺，他决定把他听来的所有波特的理论都付诸实践——当然如果某一条不管用，他会对波特狠狠表达自己的嫌弃。

有点棘手的是——下一节课是魔药课。

五

斯内普教授从德拉科手里拿过海螺时，德拉科脑中炸开几万盆曼德拉草的尖叫。

“这是什么，马尔福？”斯内普问。

“捡到的。”德拉科的语气十分诚恳。

斯内普点了点头，用魔杖点了点海螺上气喘吁吁的两个小人。

两个小人痛苦又气喘吁吁地一前一后跑着，后面的小人顶着德拉科的名字，不服气地追前面叫做哈利的那个。

德拉科身体僵硬，他用余光瞟波特，波特睡得正香。德拉科不动声色地挡住斯内普。

斯内普把海螺还给了他，意味深长地告诉他下次不要在上课时玩了。

德拉科将这叫做劫后余生，他觉得劫后余生必有后福，于是当他下课后在宿舍角落抱着海螺时，十分笃定当时睡着的波特并不知情。

六

德拉科欣喜地发现自己的角色终于超过了哈利的角色。

几天前——他熟悉了一些操作后敏感地发现哈利的小人总是在自己前面，即使他学了很多技巧也比不过灵活又精力旺盛的哈利。德拉科在经历暴怒再冷静又钻牛角尖后认真起来，时刻想着超过哈利的办法。

然而在那节有惊无险的魔药课之后，德拉科发现自己居然超过了哈利。

而且不止一次，每当他觉得自己发挥出了最高水平时，自己的小人如有神助嗖嗖嗖超过了哈利，然后哈利在后面无奈地摇头。

——这让德拉科觉得爽翻了。

虽然他之前一直超不过波特、虽然他也只能偶尔发挥超常一次、虽然大多数时候还是跟在波特后面……

但那都不重要！德拉科自信地对自己说，你现在是最懂这个啵啵海螺的人！

七

几天的权衡之后德拉科决定把海螺还给波特。

这是个不大好做的决定，德拉科发现自己对这个海螺似乎有了感情，他甚至尝试自己复制几个，但都没有多变的螺纹和充满自恋的“啵啵”，只得作罢。

他隐藏了自己的角色，打算在魔法史课前把海螺放到波特的桌子边，这样波特一转身就能看到，他说不定会以为这是桌子搞的鬼。

似乎成功了——波特拿起了海螺，一边嘟囔着这么多天你去哪了，一边熟门熟路地将海螺藏进厚书里。

——只是波特缓缓将脸转了过来，正对着坐在他身后的、装作对魔法史课本产生了浓厚兴趣的德拉科。

德拉科此时想变成一株不想再尖叫的曼德拉草，把自己埋进土里。

“马尔福，”波特清了清嗓子，“那个……”

“不是故意的。”德拉科咕哝出几个词。

“不是，我想问你爬坡的时候是怎么躲山上突然冒出来的尖刺的，我感觉你每次躲得都特别快。”

德拉科后来复盘这个尴尬诡异但透着和谐的时刻时总会想到自己当时丰富的脑活动，理智告诉他要礼貌而绅士地解释不是故意拿了人家的东西然后客气地表达歉意，然而另一个声音疯狂叫嚣走开吧都没有游戏重要。

于是德拉科跟哈利在一整节魔法史课上相谈甚欢，内容包括且不限于各自精彩的操作和巧妙的技巧，在谈到某个技巧时哈利疯狂点头，德拉科当场演示，颇有些多年至交他乡相遇的痛快。

“其实我最开始以为不会有人喜欢这个游戏的，谢谢你喜欢。”下课时波特真诚地说。

“我很佩服这个游戏的创造者。”德拉科礼貌地回答。

“太谢谢了。”波特简直要去握住他的手。

这时候德拉科迟钝了一下，他不确定地看着波特。

“你是这个游戏的创造者吗？”

“是啊！这个游戏只有你和我两个用户。”

八

真不错，德拉科对自己说，真不错，玩游戏玩到了开发者面前。

开发者嘛，必然知道游戏的一切设计和走向，还有一切用户和动态。

“……原来那个哈利不是角色，是npc啊。”德拉科后知后觉。

“那后来我超过了哈利也是你操控的吗？”德拉科睁大眼睛。

看着波特羞涩地点头，德拉科感觉面前出现了一万盆尖叫着的曼德拉草。

“我看你玩得挺好的……但我后面真的没有放水，你玩得真的很棒，我是真的跑不过你了我是说，你完全参透了这个游戏的技巧和本质，你也很有耐心，我很佩服你的技术。”哈利挠着头解释。

“你一直在看着我玩？”德拉科侥幸地问。

“是的。”波特诚实地回答。

“有时候晚上我睡着了就没在看了。”波特又补充一句。

虽然德拉科拒绝承认自己沉迷游戏，并严词拒绝了波特再玩几局的邀请，但德拉科还是没能忍住跟波特讨论了几句操作细节，又引出了几句地形变化，又顺带着聊了游戏设计……

好吧，德拉科想，虽然很丢人，但有了共同话题还是一件令人很开心的事。

九

虽然德拉科拒绝报备自己大段大段不在寝室和休息室的时间里的行程，也拒绝承认自己曾在湖边跟某不知名格兰芬多人幽会，但关于这种事大家都心照不宣，于是德拉科首先默许了自己的放纵。

并不是放纵——德拉科振振有词地解释，事实上我们是在讨论正事。

讨论怎么让神奇海螺变得更好玩而已，说不定我们能做出一份比韦斯莱还有趣的玩具。德拉科说。

于是德拉科有了很多理直气壮地跟波特在一起的理由。

事实上德拉科很欣赏波特的游戏，构思巧妙又方便携带，不过有些还是有一点令人费解。

“波特，为什么你的海螺要叫‘啵啵’？”德拉科问。

“哦？”哈利抬起头来，“很奇怪吗？”

“确实。”

“那你多念几遍。”

“啵啵。”

“啵啵——”

“……啵啵。”

“还觉得奇怪吗？”哈利狡猾地一笑。

此时德拉科跟波特并排坐着，冬天不太温暖的风吹过二人的刘海和脸颊，德拉科看着波特好看的眼睛，波特对他眨了眨眼。

当然不奇怪了，德拉科想，希望今晚能做一个关于大海和海螺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