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从嫂子家带回一颗红薯,它满身的疲惫,感觉刚离开大地母亲的怀抱,是多么地无助;腰身还有一道伤痕,痕迹上露出刚哭过的眼泪,我有些心酸和怜悯。
我把她当装饰品挂在我的柜台上,把下面的那根粗茎系上红色的蝴蝶结,一下她就像刚娶进门的媳妇,充满着喜庆的氛围。但是我没有洗去她身上吐着芬芳的泥土,我想让她保持着山野间原汁原味淳朴的民俗风情,可以时常给我一份对故土的眷念。平时我喜欢把家里挂上土乡土色的东西,这样能让自己慢下来,闲的时候吻着她们的香体,跟随那一抹清新淡雅的自然气息,回到过去的年代和乡村的故事里。
红薯是我的初恋情人,我对它最有感觉。在基本没有油水的生活条件下,成了“一年红薯半年粮”;特别在饿饭的童年里,一见到红薯,咕噜的肚子就像遇到恋人的怀抱,一下了得以安静。它虽没有稻米煮成饭的那般细滑爽口,但乡下孩子总算把命保留了下来得以长大。因此,我们对红薯像当宝贝一样地珍惜。小时家里姊妹多,开春后,父亲在自留地里偷偷种上了红薯,以备来年青黄不接时用来填饱肚子。红薯很通人性也容易栽培和存活,只要在几根藤蔓上剪上N根小段,一段段地插在地里,气候适宜时,一下子就会冒出无数棵小苗来。接着藤与叶不停地在山间伸长和蔓延,就像母亲缝制的土布套装穿在父亲身上,一片显眼的蓝。红薯全身都是宝,果质能充饥、当主餐;薯藤用来喂猪、做下饭的腌菜,还可以做成肉质丰润有嚼劲的红薯条;用簸箕晾晒干后的红薯片和沉淀后的红薯粉存放起来,偶遇亲戚串门和节气喜庆,就做成一道道上乘的油炸香饼、红薯粉炖猪脚大餐来招待客人。红薯可蒸可烤可炸,做法多样,吃法不一,食用价值高,但都成了乡下人清贫日子里的快乐写照。
我对红薯的爱,是不言而喻的。从嫂子那里带回来的红薯挂在墙壁上,当心上人一样一天看上好几十遍,感到特别地温馨。但自此再没去动它,任由它在自然中感受四季的变化。红薯在风的拥抱中,在我制做的柜架内舞着自己的梦想,一天竟在我不经意间发出了嫩芽。在没有太阳、没有水、没有土壤的环境中点缀着春天的舞步,把春的讯息传递给了我。如今看着这棵红薯像赋予了活鲜的生命,那么顽强,我更加把她当宝贝来侍养。看着她开枝散叶的疯长,看着她每天变幻着不同的颜色,并由黄褐色变着灰淡色,身子也一天比一天消瘦起来,骨骼好似在慢慢散架,我担心好景不长了!我感到留不住她了,因为她需要的是肥袄的土壤,这样才能长出一片海洋。
其实我能体会到“万物得其本者生,百事得其道者成”的道理,不应为我一私之利,而损失了一颗生命。她给我带来了美的风景,同时也牺牲了她最美好的年华!这里不适合她了,我只得忍痛割爱,送她去应该去的地方,那才是她最好的归属、最美的一道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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