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司命星君,您忙什么呢?”
背对着我的仙君被我吓了一跳,连忙稳了稳手中金尺,僵硬回身后,嘴角明显抽了抽,出于礼貌,还是拱了拱手,“夫人,今日所谓何事?”
我朝他挤了挤眼睛,“还是那件事。”
“不可,这有违天条。”仙君有意无意的将金尺挡在眼前,仿佛这样就能挡去我这个麻烦。
“天帝去东诏赴宴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再说,我也只需那弹指一挥间的功夫,耽误不了多长时间的。”
仙君脸上闪过几分青白色,甚是素雅淡净,我接着说道:“他也同意了,所以我才敢来叨扰您。”
“战神竟然能同意这种事情?”
我笃定的点点头,“您也知道他这人,糙是糙,脸皮儿却薄的很。”我装出一副受人之托的无奈样子,轻轻摇了摇头。
司命星君皱着眉,两眼一闭,竟叹道:“我这命呦。”
看到司命星君的反应,我心中一喜,这事得了!
我踮着脚悄悄溜进了卧房,正窃喜时,背后环来一双手,“夫人这几日鬼鬼祟祟的忙些什么?”
八百年都没流过汗的我此时竟觉得身上漫上一层细汗,“没、没什么,几百年来待在天庭实在闷得慌,我出去随意逛了逛,顺便帮夫君寻了个有趣的地方。”
背后的男人伏在我的颈窝轻笑一声,鼻间气息扰的我麻酥细痒,“嗯?什么地方?”
“凡间。”话音刚落,我的脑袋便沉沉耷拉了下来,最后一眼,是早已昏在地上的夫君。
二
“将军,将军,梁军大破曲阳,城门快要守不住了!”满身血污的士兵几乎是从帐外滚了进来,拱起的双手不住的颤抖着。
“父亲,让孩儿去吧,您快回平丘整顿援兵,这里我来抵挡。”少年跪在案前,还未完全脱去稚气的脸庞满是坚毅。
“厉然,带他去平丘,”中年男人扫了一眼帐内武将,豪声下令:“剩下的人,都跟我走。”
少年抬起头,两手握的更紧,“父亲,孩儿要留下来。”
中年男人眼锋一瞥,刀子般的目光将少年狠狠按住,“这是老子的战场,还轮不到你来说话,到了平丘,把它交给宋望,”男人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纸,随即甩在少年肩上,“然后,滚回萧府。”
说罢,男人收回视线,撩开帐帘踏了出去,帐内武将纷纷跟随其后,决绝的背影视死如归,少年嘶吼着,发了疯的要冲出去,黑衣男子抬手一砍,少年登时便昏了过去。
平丘还算安宁,但处在这里的百姓却好像正受着战火的袭烧,连稚子的脸上时不时也会漫上一层愁闷,街上士兵攥着刚发下来的军饷要么去酒楼胡吃海塞,要么去青楼大肆挥霍,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只是想着趁着有命及时行乐。
厉然将水递给坐在石阶上发呆的少年,少年没去接,恹恹的看着来往的行人,厉然将水袋收回,蹲下身,也望着前方,“信已送到,明日我们回萧府。”
“父亲从未对我满意过。”良久,少年开口说道,语气几分失望,几分埋怨。
厉然眼里游过一丝苦痛,语气冷了下来,“萧战,我从未在战场上离开过将军。”
三
五个月后,大街小巷谈论最多的还是平丘一战,那场战役打得太过艰难,金戈铁马,气吞万里,最后化成了地上一层又一层的森森白骨。
“平丘能获得大捷,多亏了萧将军以命相拼才为宋将军争取了时间。”
“可不是嘛,萧将军一生戎马,可惜没享上福,还是战死了沙场,唉。”
“萧将军固然有功,可宋将军也没少出力,要不是宋将军部署得当,哪能这么快告捷。”小贩拿着扇柄敲了敲摊面,脸上不太服气。
“哎呀,行了,两位将军都有功,咱一小老百姓争这些干什么,有安生日子过不错了。”卖扇子的边打着圆场边扫了眼卖首饰的小贩,嫌弃的夺回他手中折扇,“你这人倒是不见外,这我还得卖呢。”
“这手镯多少钱?”
卖首饰的小贩听到来了生意,连忙跑回来招呼,摊前的少女拿着银白色的手镯端量了许久,眼里溢满喜爱之情,小贩转了转眼珠,“姑娘好眼力,您拿着的这副手镯可是上品呐。”
少女拿着手镯,眼中闪过几丝狡黠,抬眼打趣道:“你这一摊子都是上品吧。”
小贩嘿嘿笑着,“姑娘有所不知,这镯子背后可是有段故事呢。”
“那你讲讲看,讲得好,本姑娘就买下了。”
天子脚下的京都繁华热闹,今日又正赶上上元节,难得可以通宵达旦,百姓们纷纷盛装上街观灯猜谜,年轻男女更不必说,这日打扮的更加讨喜,几位妙龄女子羞涩的相互推着旁边的女伴,偶尔有人撞到年纪相仿的男子,便会惹来其他女伴心照不宣的暗笑,接着便帮忙牵住两人情缘,少女拿着桂花糕兴味盎然的看着一幕幕,拍了拍手,也转身进了热闹之中。
“嘿,就它吧,你带这个肯定好看。”
“你管我喜欢哪个。”少年说着,将手中面具扔回摊面上。
少女笑道:“呦,年纪不大,火气倒是旺得很。”
少年俯身,一把折扇让正挑着面具的少女抬了头。
“放肆。”少女眉头微皱,兰指轻捏,少年整天配在腰间的折扇好像瞬间被灌了热油,手一松,扇子便被少女接了去,少年看着少女轻松把玩着自己的折扇,又不可置信的看了看明明被灼烫但又毫发无损的手指,少年伸手去抢,刚触及少女的玉腕,一阵刺痛顿时从手掌袭上全身。
“少爷,池城公子去了南街,您也去逛逛?”一身仆人打扮的男人跑到少年身旁站定,抬眼看到面前少女后,知趣的向后退了退,少年的视线重新落回少女身上时,语气几分不悦,“把扇子还我。”
“开个价,合适就卖给你。”
少年眼角突突跳了几下,“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给我罚酒吃也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少女说着,眼中精光渐盛,少年手掌又开始微微刺痛,这种痛感逐渐加重,就像把手按进了满是钢针的针板上一样,少年实在无法忍受,龇牙咧嘴回道:“我身上没带多少钱,你跟我回萧府,我拿给你。”
少女满意的弯起眉眼,少年有一瞬的愣神,街头突然亮起烟火,人群争相观赏,少年从面前笑意盈盈的眼中看到了自己身后的缤纷粲焕。
两人朝萧府走去,少女声音清脆,“小孩儿,你叫什么啊?”
少年背一僵,皱起眉望着看起来比自己还小的少女,“你才是小孩儿,论年龄的话,你得唤我一声哥哥。”
少女捂着嘴笑个不停,“要真是论年龄的话,你得叫我一声祖宗。”
少年突然扳正少女的肩膀,“你小心别被人撕烂了嘴巴。”
少女迎着少年目光,满不在乎的将话头引了回来,“好了,不逗你了,你到底叫什么?”
“萧战。”少年不耐烦的回道。
四
“喂,今儿中午我想吃鱼。”
“我都告诉我名字了,你怎么还喂喂的叫着。”萧战停止练剑,擦了擦汗向少女走来。
“一个字总比两个字简单些嘛。”少女不慌不忙的解释道。
“喻儿,是什么支撑你在别人家大吃大喝半个月,却还能颐指气使的使唤这家的少主人的?”
程喻脸上闪过一丝羞愧,转瞬即逝,“哎呀,我这把年纪哪会在乎这个。”
萧战欺身上前,将手中的剑扣在石桌上,“你多大年纪?看你的样子,就算成亲还得等个三两年呢。”
程喻身形娇小,萧战离得近些,便能挡住背后的阳光,今天离得更近,程喻甚至都看不到头顶上湛蓝的天,程喻心中一慌,连忙推着萧战的胸膛,嗫嚅说道,“我带你去个地方,作为报答。”
萧战摇摇头,“算了,我还是在家练剑吧。”
“如今日子安定,不用这么拼的。”程喻看向萧战裹着纱布的右腕。
“现在只是暂时安定,两方也只是休养生息,说不定哪天梁军就会卷土重来,到时,”萧战握着长剑的手渐渐发力,“我一定亲手取下王治首级。”
程喻跟着沉默了下来,再抬起头来,眼里多了几分温婉,“所以,你更要跟我去这个地方了,你肯定不会后悔。”
“是哪里啊?”
“我长大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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