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无限美,只是近黄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蔡和对这联诗句有了一种特别的依恋,他思念故去的爷爷。夏季、黄昏、夕阳,属于蔡和,那是他童年的全部!有着难以忘怀的,讲不完的爷爷故事。
多少个夏夜,蔡和在爷爷那双长满老茧的大手的抚摩下酣然入睡,池塘的蛙声回应着他们的耳语。从来他都不知道,当一切成为回忆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曾经拥有的美好都会成为难言的痛楚。
蔡和的 爷爷一生何其平凡,简单到只是“一介农夫”就可以概括他的生平。他出生在颍河岸边,可对蔡和孙辈而言,他却是蔡和童年的那片晴空!他那双终年劳作,长满厚实粗黄的老茧的大手抱大了蔡和兄妹三个。他那双大脚板,踏平了不知多少田埂、园中小道。年轻的时候,爷爷的字典里从不搁着“休息”。他是一头老黄牛,蔡和抱怨说。是啊,爷爷是沉默的代名词。在错误的历史年代,被冠上“地主儿子”的头衔的他学会了隐忍,被无辜批斗的时候,他学会了不说话。但他却有老黄牛的那一身傲骨,那一身韧劲。在父辈们面前,他是绝对权威,父亲和叔叔姑姑们从来不敢忤逆他的意思,他们知道爷爷受的苦,不想……然而,在蔡和眼中,他却是最好的玩伴。
自蔡和懂事时候起,记忆中的爷爷就是那种“鸡啼起床,煮水灌汤;洒水扫地,担水满缸;房净田爽,刚刚天光”的人。爷爷的白天永远属于菜园。爷爷的傍晚和晚上却属于孙辈。三妹妹说他是儿童团的团长。一到夏季的黄昏,爷爷就会带蔡和到河里游泳。那时蔡和站在门前的台阶上一起喊:“爷爷,快回来!带我们去游泳!”在几十米外的菜园里很快飘来正在耕作的爷爷的声音,有点哑,“现在几点啦?”。为了多游一会儿,蔡和经常谎报“五点半啦!”其实才五点。“收好衣服,我就来!”这时,蔡和拿起爷爷编的老藤篮急急忙忙跑到二楼栏杆上收好衣服、拿好香皂……爷爷浑身汗水,挑着空洒桶,拖着一裤管的泥巴回来时总会抬头看看钟,那时就会嗔怪孙子“你们这些家伙”,说归说却没有生气的意思,他乐呵呵地带蔡和兄妹三个去,孙辈在小道上一路蹦蹦跳跳……
童年的夕阳照在路上真美。
在无数个夏夜,坐在院子里的爷爷总是被孙辈团团围住,他手摇蒲扇,帮孙辈赶蚊子,蔡和喜欢缠着他讲故事。向来不多话的他在讲故事的时候出奇地能说。他喜欢讲诸葛孔明,喜欢讲刘伯温……他说只要我们认真学习都会像这些人一样聪明。也是在那样的夏夜,蔡和知道了为什么他总是给孙辈讲这些人。那是他的遗憾啊,因为出身不好,父亲和叔叔姑姑们上学的机会被中断了。他的期望也就完全寄托在孙辈的身上……
小时侯因为爱读书,蔡和成了爷爷的骄傲。那时老家那一墙的奖状是爷爷最大的安慰,蔡和让他看到了希望。蔡和没辜负爷爷,走出农村上了大学,后又到机关工作,现又走上领导位置。在一个蝉鸣的夏季,蔡和和哥哥专程赶回老家看望病中的爷爷。执拗的他在大雨滂沱的清早,瞒着还在梦中的蔡和,戴着斗笠,披着蓑衣,艰难地换了雨鞋,一路蹒跚地到菜园里为孙辈摘最爱吃的豆角。那时他心脏不好,连走平地都会三步停一次喘气,那泥泞的小道该让他停多少次啊。他还跑到老远的村东头买新鲜的猪肉,像以前一样,和豆角一起,为蔡和炖了一大锅的豆角猪肉,他自己却浑然不觉浑身满是雨水。奶奶嗔怪他不知轻重,他沉沉地叹了口气。饭桌上他慈爱地看着蔡和,一个劲儿地叮咛,声音却低得像自言自语:“吃吧,小时侯你们最爱吃我炖的肉了,多吃点儿,只怕以后就没机会了”。蔡和和哥哥不敢抬头看他,泪水扑簌簌地往下掉,那天,爷爷送他们到村口,叮嘱他俩:“要好好工作,不要惦记爷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你们,不过如果爷爷真的走了,不要哭,爷爷在下面会保佑你们的。”那天,蔡和和哥哥懂得了背后被老人的眼光注视的辛酸。
又是一个夏季过去了,夏季是属于爷爷和孙辈的季节。只是爷爷五年前就长眠在土地中,再不能回来了。就像他说的“爷爷是黄昏的夕阳,大地是最终的归宿”。“长辈在,人生尚有来处;长辈去,人生仅剩归途”。
蔡和不禁拿起手机翻阅相册,才发现爷爷的照片寥寥无几。
诚然,每个人都会老,可是,不要等到“重阳节”时才想起老人。但是又何苦有这个重阳节,是重回阳间的节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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