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冬天的夜晚和城市很不一样。
下午四点刚过，天空便显出倦怠的神色，不那么亮堂，若还飘着点雨，树、草、园子里的菜都有些瑟瑟发抖，约莫着五点的光景，天便彻底暗了下来，这种黑夜是真正意义上的黑，似浓墨泼下，似黑布笼罩，伸手看不到五指。这时候，狗都没有夏日的神气，间或咕哝咕哝吠两声，嗓子里夹带着慵懒，过了八九点大马路是不大会有人晃悠的，也许窝在被子里家长里短的絮叨，也许开着电视眼睛却打着盹儿，也许三五成群拥挤在哪家麻将桌上上演着喜怒哀乐，反正不会在路上，大有种“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光景。
夜色里，只有那一栋栋鳞次栉比的房子低眉解说着一个村落与一个村落繁华而又萧索的矛盾。
前阵子我去石门，汽车驶往县城公路的时候正好接近傍晚，我好奇的打量着公路两边的景致，我以为偏远中的农村应是柴门犬吠，斑驳古老的老屋，然而事实上，我完全被一栋栋造型精巧，气宇轩昂房子的美丽所震惊，部分楼舍俨然修建成了山庄，很快，一个更为困惑的问题浮出：大部分的房子没有人！
是的，大部分房子门窗紧闭，同行的领导说，大部分家里都有人，只不过都是些空巢老人，睡得早，不舍得开灯，很多房子是外面粉刷得漂亮，其实房子里还是毛坯的。
这样的回答让我更加震惊，那么豪华的房子，居住着用不起电？那么美丽的造型，只是金玉其表？那么多的房子，只留下了老人和空巢？
我生于长沙市郊，从前去市中心自己开车不过二三十分钟，但我们这儿却属于80年代严重违背计划生育的地方，家家户户都人多，房子便修得宽敞，长大后，我回家的次数不多，只感觉人越来越少，马路越来越安静了，夜晚总是很早的来临，耄耋之年的奶奶坐在电视机前盯着屏幕，也许根本看不清，但只是那么安静的坐着。我以为这只是我们这儿年轻人外出了，中年人在麻将桌上，老年人守着诺大的空房子，却没想到今天的中国农村似乎已进入到了这样的怪圈：房子不住但要修豪华，在家务工的越来越少，空巢老人成为普遍现象……
近年来，农业补贴，农村医疗，乡镇旅游等热点频出，真的，今天的农村越来越被人称羡，雾霾、拥堵、职场压力似乎与这里无关，然而我看到了，这里有许许多多的老人们，他们仅凭借着年少时的回忆单纯的走向岁月的终点，没有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没有志趣相投的伙伴，没有晚景欢娱的精神诉求，只有着日复一日的孤单和守望，哪怕是熟知的某某走先离去，也不能在她们脸上寻到许多情感波动的痕迹，因为，他们也将这样离去。
活着的，离去的，似乎只是一个程序演算的终结。
可是，接连老去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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