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夕阳如血,远山若虬。
天气依旧燥闷,但街上的人流已经开始拥挤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人类正逐渐从昼行夜伏逐渐向昼伏夜行慢慢进化。
市一医院入口处的一个公交站台边上,土豆、老王和阿龙正蹲在一颗大法国梧桐树下乘凉。
“你们说这峰哥到底去哪儿了?受了那么重的伤也不回家,附近的医院咱们也找遍了,手机还关机,他这是要闹哪样啊!”阿龙喘着气,撩着T恤感觉自己快着火了。
“不知道,他经常这样。”土豆撇着嘴说,“不过应该没事。以前比这还重的伤遭过都没事。我猜他可能去了某个小诊所了,去那种地方不容易惹人注意。”
“小诊所能治那伤?”老王白了他一眼,火气也是莫名的大,“你没看刀上的血和峰哥受伤的位置,指定TMD伤到内脏了。”
“那咋个整?”土豆嗖的站起来高声说,“峰哥可不能出事,否则就算杀进警察局我也得把那个瘦猴干死。”
“行了行了,咱们也别太担心。峰哥不是傻子,又没有自杀倾向,应该不会有事,说不定只是刚好去了我们没找过的哪个医院。”老王掏出烟给土豆和阿龙一人递过去一根,接着说,“咱们还是先到他家等他去吧,估计一会儿就回去了。阿龙你呢?”
阿龙点着烟狠狠抽了一口说:“我跟大志他们约好了要去曾叔面馆一起吃火锅。老王豆哥,要不一起吧?”
“我们就不去了,还是得先找到峰哥我们才安心。”土豆说。
“要不这样吧,你们先去峰哥家等他的消息,如果有什么情况咱们电话联系。”
“行,就这样。”老王说完突然笑了笑,然后对俩人说,“哎,你们觉着那个小孩儿她妈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土豆和阿龙有点莫名其妙的反问。
老王笑得很暧昧,还有点淫荡,“我意思是这个女人,她……她俊不?有味道不?”
“我操,老王你这个败类竟然想打人家寡妇的主意!”土豆瞪大眼睛骂了一句,旋即一脸严肃的说,“不过你别说,那个女人确实长得蛮漂亮,可惜是个寡妇。”
老王还在笑,“寡妇咋了?寡妇也是人,也需要男人,知道不?就今天这事要是有个男人你看那些人贩子还敢那么嚣张吗?”
“老王。”阿龙突然笑了。
“嗯。”
“你发情了。”
“滚。”
“老王。”土豆吐出一口烟欲言又止。
“想说啥?”
“你没戏。”
“为啥?”
“你有啥子?”
“我——”老王想要反驳,最终还是无奈的低声说,“我啥都没有又怎么样?我跟你说你这个人就是太势利,所以觉得天底下所有人都势利。难道这世界就没有真爱吗?就没有哪个女人是那种不爱房不爱车,视金钱为粪土,看人不看脸的吗?我TM还就不信了这世风日下能下到这种地步。”
“张哥,这不算是世风日下。”阿龙笑着说,“女人这种心态其实透过现象看本质,一般没车没房没存款的人在他们眼里都是没本事的人。换作是你,你愿意嫁给一个一穷二白的人吗?”
“年轻人,这你就不懂了。”老王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语重心长的说,“试问这世间有几个人能在没有身世背景的情况下在该结婚的年龄,在二三十岁的时候,成为那些女人眼里所谓有房有车有钱的成功人士呢?要照你这个理论来说,那三十甚至三十五岁之前的男人得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都TM得打光棍。什么是透过现象看本质?不是看到一个人现在一无所有就断定他以后也是一事无成,而是透过人们这种总是试图坐享其成的心思,从而发现这类人的惰性,还有虚荣。为什么我们非要找个功成名就的人吃一辈子软饭,而不愿意找个情投意合的人一起白手起家,同甘共苦,最后再白头偕老呢?其实这种现象我已经观察并研究很久了,最近终于想到两个字可以做一个精辟的概括这类人。”
“哪两个字?”
“惰荣。”
“惰荣?第一次听说这个词,什么意思?”
“就是既懒惰又虚荣的意思。我特意为这类娘们儿发明的新词,你们俩觉得咋样?”
“精辟!没看出来你小学都没毕业的水平这损起人来倒像是个博士后。”土豆调侃说。
“嘿嘿,这世界上像我这样的人那遍地都是。”
“不过还好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女人都是惰荣型的。”
“阿龙,所以你相信真爱?”
“我不想这么早就对这个世界失去信心。”阿龙朝土豆和老王笑了笑,踩灭烟头,大步朝公交车站走去,“我先走了,峰哥那边有消息了通知我。”
看着阿龙大步离去的背影,土豆突然对老王说:“阿龙这小子绝对是个混社会的好料子,找个时机咱们把他拉入伙吧。”
老王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骂道:“你TM干点人事吧!”
“操,别打我头!”
“你别说你这头打起来还挺响,脆响,嘿嘿。”
“我怀疑你在说我没脑子。”
“没有,你想多了,这事根本不用我说。”
“你个老王八。”
“我是王八,你是绿豆,咱们俩算是对上眼喽。”
“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别JB拉拉扯扯的,你个老玻璃!”
“人家稀罕你嘛。”
“呕!”
“曾叔,认识你这么久了,从没听你说过自己的事。今天,这里没有外人,能不能给我们讲讲当年你跟浪哥在部队那些有趣的事?”曾叔面馆里,灯光比往常亮了不少。一张折叠圆桌上放着一个电磁炉,电磁炉上的铜盆里整沸腾着火锅。围着火锅而坐的除了阿龙、大志和小明,还有曾叔面馆的主人曾叔。
“对啊,给我们讲讲你的故事呗曾叔?说实话我们整天喊您曾叔,连您的真实名字都不知道呢!”小明接着阿龙的话说。
曾叔,这个面相看起来有点老,可眼睛却格外明亮的大叔,低头抿了一口杯中酒,看着三人笑道:“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但我确实是个没有故事的人。”
“那不可能。”小明摇着头说,“那要是真如您所说,那您这前几十年岂不是……岂不是挺……挺无趣的么。”
“那我问问你们,什么样的生活算是有趣,什么样的生活又是无趣的呢?”
“有趣就是……追梦逐马放歌行,不负青春不负卿。”
“应该是轰轰烈烈,不负韶华。”阿龙豪气干云地说道。
“我觉得老有所忆便是有趣。”大志说。
“不愧是大学生啊,说话个个都这么有水平。不过你们看,就算是你们同一年龄段的人对于有趣都有自己不同的定义,那我这个活在另外一个年代的人,是不是也有自己的理解呢?每个人所处的时代不同,接触到的事物不同,经历过的事情不同,看待生活的态度就会不同。而且,人的心态是随着年纪和经历而慢慢变化的。我的前半生当然不是一无所忆,也有悲有喜,有风起云涌甚至甜蜜美好。”曾叔说到这里目光落在阿龙身上,“只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从前发生过的那些事已经归于平静,在内心深处激不起任何波澜。现在的我只想守着这个面馆,守着我心里曾经的那份甜蜜和美好,一天天,一年年,直到生命迈向终点的那一刻。”
“曾叔,你说这番话的时候像个得道高僧。”
“嗯,一个看破红尘的高僧,不过这种境界我怕是这辈子都无法企及。”
“不着急,有些道是要慢慢才能领悟。而且你们现在年轻,无须悟道。不是说年轻人不需要悟道,而是悟了道就没法好好当个年轻人了。”
“曾叔你这又开始说绕口令了,嘿嘿。”阿龙举起杯子站起身晃了晃,舌头已经有些打结地说,“咱不扯哪些虚的了。这杯酒我先敬您。您也知道我从小就没有家,每次来到这里就有种回到家的感觉。我说不上为什么,但就是觉得温暖舒服,所以——谢谢你曾叔!”
看着一饮而尽已经有些喝多的阿龙,曾叔也站起身眼睛有些发亮,但他只是长了张嘴,似乎是犹豫了很久,可惜刚吐出半个字就被门外冲进来的一个人打断了。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曾叔在部队曾一起服役的战友,现在在某编辑部当编辑的浪哥。
“浪哥来啦!”阿龙、大志和小明一起站起身打招呼,“我们都快吃饱喝完了你怎么才来啊?”
浪哥咧开大嘴笑着示意几个人坐下,眼睛余光瞥到地上两个空的五粮液瓶子,桌上已经空了一半的另外一瓶,还有摆在桌子上未开封的一瓶,摇着头对曾叔说:“老曾啊老曾,你对这几个小兔崽子比对我这个跟你同生共死的兄弟都好啊,这么好的酒你都舍得给他们买,还一买就四瓶。你……你对他们比他们老父亲对他们都好,真的。”
“那确实,哈哈。”酒量不怎么行的阿龙说着就要往桌子底下钻,幸亏被还算清醒的大志和小明给拉住了。
“喝起来比谁都猛,醉起来比谁都快。”浪哥看着阿龙,对大志和小明说,“你们还是先扶他回去吧,这酒改天咱们再喝。”
“行,一言为定,下次可别像今天这样再耍赖喽。”小明说。
“对,下次以来浪哥你就得先自罚三杯。”
浪哥小秘密从背包里掏出一本杂志,递给大志,“我这次可真不是故意的,着实是为了一件大事。第十二页,拿回去慢慢看。”
“你的雇佣兵小说终于更新了啊?”
“说啥呢?仔细看看杂志的名字。”
“我靠原来是《破晓》!浪哥你这次是要成为大作家的节奏啊,这可是全国最专业最知名的军事题材小说杂志。”大志惊叫。
“行了,你们赶紧扶好地上那位打个车回去吧。”曾叔看着阿龙,眼里满是关怀。
看着阿龙,大志他们一行走远,浪哥跟曾叔一边喝着酒吃着火锅,一边低声说:“最近这段时间大山这老小子好像要玩大的了。”
“噢?他找你过去什么事?”
“我觉得他已经不仅仅想开公司赚钱,当个区区的西南首富那么简单了。”浪哥说,“这人心比天高,自命不凡,吃了天鹅还想尝尝凤凰什么味儿。”
“要不抽空我跟你你一起去劝劝他?”
“呵呵,除非死,否则我看现在是谁都劝不动他。”浪哥跟曾叔碰了一杯酒,轻轻摇着头。
郊外一栋二层别墅的地下室,灯光昏暗。刚刚会完客的鸿铭山翘着二郎腿斜坐在宽大的沙发中间,抽着雪茄。他对面一个五短身材的黑影直挺挺立着。
“鸿总,接下来怎么办?我猜他大概知道您的意图了。”
“知道又怎么样?”
“我的意思是要不要我派人去——”
“有些人你惹不起,也不要惹,因为那很麻烦,知道吗?我上次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那帮人里有没有可以为我们所用的?”
“对于您酒后的那番故意带着反动意味的言论,他们都没有外传或者举报。但是这段时间马局他们好像在刻意疏远我们。”
“那就先从耿浩入手,他女儿不是心脏有问题一直等不到合适的心源吗?我们可以给他安排,然后借这个机会把他拉拢过来。这件事我亲自来办,也正好去见见我那个失散多年的兄弟。”
“好的。”
“李将军那边呢?”
“表面上似乎没什么反应,但看得出他对我们的计划很有兴趣。”
“这个人野心很大,而且手里有军队,是咱们将来必不可少的力量,一定要不择手段拉拢他过来。”
“鸿总放心,事情都已经去办了。”
“你亲自去办,成败在此一举,容不得半点马虎。”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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