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村里姑苏不远,可路上蓝夜湓已经遇到了几个凶尸。
凶尸不算凶猛,但解决很麻烦,必须彻底捅破他们的心脏,否则他们会再生。
太阳已经在山头——天快要黑了。
到了晚上,凶尸会更加凶猛。
“温叔叔,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吧。”蓝夜湓说。
温宁点了点头。
“好的,小公子。”
二人在路上走,想找一户人家。
天已经完全黑了。
“实在不行我们就睡树上吧。”蓝夜湓走得有些疲倦。
“小公子,”温宁说,“前面好像有一个小村庄。”
蓝夜湓打起了精神,拔出剑,跟在温宁身后,朝那个村庄走去。
乐水村。
村里安静得出奇,连狗叫都没有。
风吹过砖瓦的缝隙,发出“呜呜”的哀嚎。
每户人家的门窗上都钉满了木板。
蓝夜湓感觉有人在暗中观察自己。
“小公子,这里好像没人。”
“不,”蓝夜湓说到,“这里的街道很干净,而且……”
蓝夜湓走到一户人家窗前,说:“木板上的钉子很新。”
敲了敲门,蓝夜湓尽可能友善地说:“你好,我们是路人,请问能在此借宿吗?”
过了一会,门开了。
是一个瘦削的中年妇女。
“进来吧。”
蓝夜湓和温宁走了进去。
屋内只有一盏昏暗的黄惨惨的油灯供照明,屋顶有个洞,风灌进来,惊得火苗一窜一窜的。
破旧的炕上坐着几个依偎在一起的孩子。
“坐吧。”中年妇女给蓝夜湓和温宁搬来了两把椅子。
“谢谢。”温宁有礼貌地道了一声谢。
蓝夜湓点了点头,表示附和。
“你们是哪里来的?”中年妇女问道。
“我们是夷陵的人,来姑苏游玩。”蓝夜湓抢在温宁前面说,“我叫魏晏,这位是我叔叔魏宁。”
中年妇女没有再说话,给蓝夜湓和温宁收拾出睡觉的地方。
“大娘,为何村里如此寂静?”温宁问道。
“为了躲避那些怪物,村民都到地窖去了。”中年妇女说。
“地窖?”
“前几个月村里来了凶尸,村长就带头修了一个能躲人的地窖。每天日落前,村民都会躲进去。”
“大娘为何不……”蓝夜湓问道。
中年妇女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娘……”一个小女孩子虚弱地说,“月儿饿了。”
蓝夜湓注意到炕上的孩子都骨瘦如柴,很虚弱的样子。
“我这里有几个馒头。”温宁从包里果真掏出来,递给月儿。
月儿接了过来,并没有私吞,而是分给了其他孩子。
蓝夜湓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我怕你路上饿,早上就多买了几个。”温宁回答道。
屋顶的风吹得蓝夜湓直打哆嗦。
温宁从包里取出一件衣服给蓝夜湓披上。
“小公……侄儿别着凉了。”
蓝夜湓点了点头,取出包里的书,拿出一支笔,研墨,提笔写了几句话。
姑苏有凶尸出现,已有几人失踪。
我正在乐水村。
这时蓝夜湓才注意到蓝忘机前几天的回复。
孩子,保重。
蓝夜湓笑了笑,把书放了回去。
“小公子,”温宁小声说,“这家人的米桶里几乎没有米了。”
蓝夜湓躺在稻草上,说:“管他干嘛。”
中年妇女吹熄了灯。
才刚闭上眼睛没多久,蓝夜湓就听到窗外有奇怪的脚步声。
“叔叔?”
温宁回答道:“是凶尸。”
蓝夜湓把剑抱在自己怀里,起身靠在墙上。温宁走到门口。
突然,有人在敲门。
“咚咚——”
蓝夜湓也站了起来。
“咚咚——”诡异的敲门声在黑夜中回荡。
敲门声似乎引来了凶尸,脚步声越来越密集。
几个孩子躲在中年妇女怀里,瑟瑟发抖。
蓝夜湓手按在剑鞘上,这时注意到自己胸前有一点亮光。
是那块玉。
蓝夜湓把玉捧到自己眼前想要仔细观察,玉却突然熄灭了它的光芒。
“小公子,”温宁说,“我们被围住了。”
且不说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凶尸,单是屋里的妇女和孩子就是天大的累赘。蓝夜湓皱了皱眉头。
而且这样会暴露温宁的身份,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可以用安神曲让他们暂时睡着。”蓝夜湓小声地说。
“好。”温宁回答道。
蓝夜湓抽出琴放在桌上,慢慢地弹了起来。
凶尸听到琴声,开始沸腾。
宫声。
舒缓的琴声在屋内回荡,连风和尘埃都安静了下来。
中年妇女和孩子在琴声的引导下慢慢睡着了。
突然变调。
徵声。
风开始“呼啦啦”的吹,炕上立刻形成一道屏障。
温宁冲出门去。
窗外的凶尸张牙舞爪地扑向温宁。
撕咬声和打斗声响彻天际。
蓝夜湓一直专心地弹琴,指尖飞舞,指法芬芳,保护着屋内的人。
屋外是如此的血腥屋内却是一片宁静。
第二天。
“啊!”中年妇女突然尖叫着跑向一个凶尸。
蓝夜湓揉了揉眼睛,说实话,他昨晚睡得并不好。
温宁早就起床,不知道哪里去了。
“奕哥哥!”中年妇女突然坐到地上,尖叫化为哀嚎。
蓝夜湓有些好奇,起身出屋。
中年妇女旁边躺着一具凶尸的尸体,胸膛一片血肉模糊。
那具凶尸相貌倒有些书生气,穿着朴素但不平庸。
中年妇女突然晕倒。
温宁这时候从不远处走回来。
蓝夜湓示意他将妇女抬回屋里。
“娘!”孩子们哭着围了过来。
“娘!你怎么了?”
“呜呜……”
蓝夜湓叹了一口气,弹了一曲。
二春。
琴音温和得就像春天清晨宁静的阳光。
孩子们渐渐止住了哭声,看着那位陌生的弹琴的大哥哥,入了迷。
过了一会,中年妇女醒了过来。
“娘!你醒啦!”一个年龄最大的孩子叫道。
中年妇女脸色惨白,嘴唇发紫,印堂发黑,已经是弥留之际了。
“奕哥哥……”中年妇女痛苦地呼唤着。
温宁将那具凶尸也抱了进来。
“爹?”月儿呼唤道。
蓝夜湓吃了一惊,同时感到一股心酸。
中年妇女哭了很久。
屋内的人只能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公子……”中年妇女对蓝夜湓说,“你是蓝家弟子吧?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嗯。不用。”蓝夜湓承认。
“说起来,他也是蓝家弟子。”
蓝夜湓愣了一下,明白了这个“他”是谁。
“那年我十六,他十七。”中年妇女的双瞳开始涣散,“后来……他离开蓝家……娶了我……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他耕种……我织布……还生了几个孩子……”
“十天前……他上山砍柴……没有回来……”
“我要去找他了……”
“容儿……”
“嗯。”年龄最大的孩子应声。
“你是哥哥……要照顾好你的妹妹和弟弟……”
“月儿,熙儿,你们要听哥哥的话。”
“嗯……”孩子们已经泣不成声。
“公子……求你……为我弹一首琴……就像他以前一样……”
蓝夜湓点了点头,略加思索,决定弹一首。
娶亲。
中年妇女听着,满脸幸福。
蓝夜湓有些好奇,悄悄变调。
问灵。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秀秀正在溪边洗衣服,听说村里来了几个仙门弟子。
蓝奕此时正走在人群中。
秀秀在自己院子的墙头偷望,蓝奕一瞥。
四目相对。秀秀是一个美丽的邻家姑娘。蓝奕是一位翩翩的公子。
墙头马上遥相望,一见知君即断肠。
秀秀感觉到自己脸颊有些烫,忙消失在墙头。
蓝奕微微一笑。
无独有偶,蓝奕和他的同门寄宿在秀秀家。
秀秀家算村里数一数二的富商。
蓝家弟子们坐在大堂,和秀秀的爹白老爷说着什么。
“公子,喝茶。”秀秀给蓝奕端来了一杯茶。
蓝奕接了过来,礼貌地说道:“谢谢。”
那几天,秀秀时不时地就可以见到蓝奕。
有时在看书,有时在下棋,有时在弹琴。
“蓝公子,你弹的什么?”秀秀问道。
“想听吗?”蓝奕问。
“嗯。”秀秀靠在门上,点了点头。
蓝奕开始弹琴,琴声悠扬。
琴声和自己的很相近,蓝夜湓意识到他弹得是娶亲。
又过了几天。
蓝奕似乎受了伤。
秀秀忙送去了疗伤药。
“多谢姑娘,”蓝奕笑道,“不过我们有专门的药。”
“如果不介意,你能给我上药吗?”
秀秀脸“刷”的红了,沉思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蓝奕褪下自己的上衣,后背上有几道狰狞的刀痕。
秀秀蹲下身子,用手指沾了一些药,给蓝奕涂上。
蓝奕一直在偷笑。
又过了几天。
村口。
“公子!你要走了吗?”秀秀追赶问道。
蓝奕回头苦笑,说:“是的,秀秀姑娘。”
“那……”秀秀脸通红,“你会再回来吗?”
“我的历练已经结束了,恐怕……”
秀秀低下了头。
蓝奕没有说话,只能看着她。
秀秀抬起了头,满脸泪痕,说道:“可是我心悦公子啊!”
蓝奕泪花闪闪。
其他弟子识趣地走远了。
“你真心悦我?”蓝奕问道。
“嗯!”秀秀拼命地点了点头,“如果我有半个假字,天雷轰顶,不得好死!”
蓝奕笑得很开心。
“这样吧!”蓝奕摘下自己的抹额递给秀秀,“你拿着它,等我会姑苏解决一些事情就来找你。”
秀秀当然知道抹额对蓝家弟子来说意味着什么,羞涩地笑了笑。
蓝奕感到唇上一暖。
秀秀吻住了他。
几个月后。
“你必须给我嫁出去!”白老爷生气地说。
“我不!”秀秀将自己锁在屋里,“我要等他!”
“你何德何能能让一个蓝家弟子抛下前程娶你这个村姑?”
“他已经把抹额给我了!说明他心里有我的!”
“唉!我再给你一个月,如果他还不来”,你就乖乖地给我嫁给张地主的儿子!白老爷叹了一口气,走开了。
秀秀趴在床上,拿起抹额细细地看,心中一阵甜蜜。
一个月后,蓝奕还是没有来。
秀秀被强绑着送上花轿。
“放开我!”秀秀大叫道。
“小姐小声点。”丫鬟说道,“老爷已经病入膏肓了,他最后的愿望就是喝你的喜酒。”
“我不嫁!我不嫁!”秀秀似乎没有听到,大叫道。
“可小姐总要考虑老爷……”
“我不嫁!”
一路上秀秀都在大叫,可没人停下脚步。
秀秀被两个家丁扭着胳膊送进大堂。
秀秀的爹正坐在高堂。
“我恨你!”秀秀大叫道。
白老爷眼中闪着泪花,心疼地说:“女儿啊,我也是为你好!”
“谁是你女儿?我没你这个爹!”秀秀气急了。
白老爷闭上眼睛,一副痛苦的样子。
“一拜天地!”
秀秀被强按着跪倒地上。
“二拜……”
“等等!”一个声音突然想起。
秀秀回头。
是蓝奕,是穿着喜服的蓝奕,眉开眼笑。
别人都被眼前俊俏的公子迷住了。
蓝奕趁别人出神,一把抱起秀秀就往外跑。
秀秀一脸幸福地依偎在他怀里。
十天前。
“家里没有柴火了。”秀秀苦恼地说。
“娘。”月儿说,“你为何不回姥爷家看看呢?”
秀秀没说话。
“我去砍点柴。”蓝奕放下手中的书。
“我听说最近有凶尸,你还是别出去了。”
“你忘啦?”蓝奕背上背篓,“我以前可是蓝家弟子。”
秀秀无奈,只好给蓝奕拿来一件厚厚的外套。
“路上小心。”
“嗯。”蓝奕笑了笑,在秀秀唇上轻轻一点,“再见,我亲爱的娘子。”
秀秀脸一红,支支吾吾地说:“都不惑之年了,还这样。”
蓝奕大笑着离开了。
秀秀一直在等蓝奕,家里粮也等,晚上有凶尸也等。
今天。
秀秀跑出门,坐在蓝奕身边,看着蓝奕的尸体,心里一阵绞痛,大哭。
拿出自己怀中的抹额,秀秀感到头一黑,晕倒了。
一曲毕了。
“娘亲!”孩子们趴在秀秀身上,大哭。
蓝夜湓和温宁帮忙把秀秀同蓝奕合葬了。
留下十几两银子,蓝夜湓离开了。
走着走着,蓝夜湓突然想起昨天的敲门声。
那大概是蓝奕临死前对家的最后依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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