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有文字。
有一天,我会写一篇文字。文字也许很长,想让自己这个小人物,剖析得体无完肤,血淋淋地剖析着自己;文字也许很长,想让自己这个小人物,在一个虚无的世界里,成长着另一个自己,我所希望看到自己的影子。
好在有文字。
我坐在地板上写文字。孤独没有影子。
这个季节,是最美的季节。
我的世界里,有光亮,所有的灯都亮着;我的世界里有音乐,音乐的音符充满了这个混凝土的空间里;我的世界里有书香有墨香,这个香沁人心脾。
这个季节里,还有雨。
我坐在露台旁边的地板上写文字,看书。雨就在外面,淅沥地陪着我。
我在半夜的时候,心就纠得欢,被雨纠纷得睡不着,雨在房子外面的世界里,陪着我。
我宅在自己的世界里,突然感觉这样下去,我会不会失语。
一
有一年岁未,江南陆续几场大雪。这个寒冬的一个日子,我去婺城边兰溪的一个寺庙。
师父问,你信佛吗?
我满脸羞愧,我说,我修佛经,我抄经,我不信佛。我尊敬这些所有的神灵。
师父问,你来想求什么吗?
我抬头看了看天,低头想了想,我说,我想求的有很多,如父母的健康,家人的平安等等。
但我,跪在佛前的时候,双手合什,看着佛慈悲的眼神,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求无所求而来。
那个庙里有二个师父。一个师父个子不高,相貌平平,纳于言,和我说话,只用很简短的字,不是句子。
另一个师父和我交流,只用手势,眼神和肢体语言。
师父禁语已经一年多了,禁语还要一年多。
好友伯牙和小昭也曾和我说过他们在尼泊尔禁语一周的事情。那个过程,让我想像。让我感觉到佛家里智慧博大精深。
一切尽在不言中。
勿用言。不需言。
佛,如来。
观,自在。
我在自己的世界里禁言。
终于不要在人前人往中,说不想说的话,我突然感动放松。我的脑袋不停地疯狂在运转,但我慢慢变得不想多说话了。
和我自己,我用文字说;和这个世界,我用文字说。
和我的朋友?朋友,有时我会问,我还有朋友吗?
真的朋友,我想,我料,也是不需多说的。
当我关上房门的一刻,我暂时关上了和我外面世界的通道。收起浮梯,锁上了钥匙。
我在云端。
二
我们关键的总是说得太多,而做得太少。
我们关键的总是刷手机刷微信太多,而思考太少。
房间里,没有无线,没有电视。
但有CD,有投影仪。我把笔记本,连上投影仪,接上音响,看那些老得掉牙的剧本。
一个人看。坐在地板上看。
这个时候的我自己,会为别人哭,为别人笑。我发现,人不说话,还是可以笑,可以哭,表现着自己内心丰富的情感。
人越来越长大,对世界越来越麻木,对自己也是越来越麻木。但是,我们却可以为无关紧要的东西,和自己无关的事物去悲,去喜。
虽然,一切都不关我们什么事。
是我们自作多情而已。
在我们在意的人中,我们吝啬着我们的情感,我们的时间,我们的甜言蜜语,我们的殷勤。
我们在那些不在意我们的人中,我们却挥霍着我们的时间,我们的精力,我们的所有。
贱,是人的劣根。
但至贱却会无敌。如离离原上的草,不用你怎么管它,一岁一枯荣,自己活得很自在,很舒服。
有些花花草草,你精心照料,却是照料不好。
三
房间里有一个石磨,还有一个石臼。
这都是以前的农具。在我的世界里,种了睡莲,养了鱼。用了一个很廉价的四十五元的水泵,把水抽到磨盘上一个摔破的花盘里,水再流回石臼。
水泵居然很经用,用了几年也不坏。
鱼是自己精心从江南花鸟市场挑的,我不定期换水,投专用的营养。鱼一直只养了三条。
三条,有朋友问什么意思?
我说,我不会看风水,也不知五行八卦,我只是知道“道生一,一生二,三生万物。”
看来,三是万物之母。
鱼是我世界里,和我这个灵长类动物一起生活的较大体积的动物。较小体积的,还有蚊子,蜈蚣,蜘蛛,甚至老鼠等等,它们有它们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偶尔与我相关。
鱼被我固定在一个世界里。石臼不大,它们只能在这个小小的空里,挤来挤去。我还不时地站在旁边打扰它们。
我和鱼儿从来不说话。我们用目光交流。但很多时候,我放出的电波,鱼儿扭扭身子,矜持地毫不理会。
鱼儿,一天到晚游来游去的鱼儿,还是不时会有一个个离我远去。
看它们鱼肚朝上,眼睛睁得大大的,飘在水面上。心有种剧痛的感觉,这也是一个生命,也是我世界里的一个成员,是我照顾不好,它们去了另一个的世界。
除了鱼儿,我的世界里还有植物。
有人离开了,世界就会有人进入。这也是轮回中的投胎之说吧!人呢?也真有前辈子和这辈子吗?真有宿命吗?
我真不知道。
我又去花鸟市场买了三条鱼回来。我感觉它们又投胎回来了。
先是那几个有点岁数的石盘里,种了铜钱草,毕竟是草,长得很茂。
广西的朋友寄了石斛,两个盘又种了石斛。但石斛,养了一段时间,就耷拉了,我以为它行将离别,我极尽挽留,于是它也有点生机,依依不舍了。
露台上有两株桂花树,嫁接的,疯狂野长,没有淑女的样子。到了八月的时候,也懒洋洋地,吐着桂花香。
北阳台种了很多年的紫罗兰,也被一株不知名的野树所代替,招摇着它的丰姿。我也就懒得理它,随它长成什么样子。
那天想了想,想在北阳台开个门,种满兰花。门中的杂树,那就不搬了。门中有树,那是一个“闲”字。
感觉挺符后我。
前后的阳台,树下面,倒是很多可爱的野草霉。我们小时候叫红莠,是极好吃的果子。桂花树的下面和原紫罗兰的领地,都是它们的世界。我偶尔摘一两颗,尝尝小时候的味道。但让更多的果子,在春雨的连绵中,当作是观赏的一道景观,能久点就久点。
四
房间之外还有房间。
世界之外还有世界。
有两个晚上,我看了两次的《万物理论》。
关于霍金。
我们需要在别人的天才里看到神话。这个天才有种让我们无法抵及的高度。没有几个人可以成为天才。但我们可以在电影中短暂想像自己也是那样的天才。
我们在电影中,看到别人的痛苦中。通过对比,我们体会到自己的幸福。那两个晚上下着雨。我在雨声里,坐在地上,打开投影仪。
看了两个晚上的《万物理论》。看了两次。
“时间”和“边界”。这是打动我心里的最重要的两个词。时间是什么?我们能回到过去吗?
边界是什么?宇宙有边界吗?宇宙的边界是什么?
无神论的物理学家,最终和上帝妥协。假设可以证明,也可以推翻。有些问题,我们可能永远解释不了。
不管再怎么样的困境,他们都在坚持;再怎么样的情况下,都有爱情。
生活就是让你心酸得想哭,尔后从泪水中苦中品味出淡淡的甜味。
五味俱陈,才是生活原本的味道。
片中的最后,是一个倒序。从最后的镜头,一帧帧往后倒。
如果可以,人生我们真想暂停在我们最喜欢的时候,最美的时候。
可是,不能。
看完电影。我睡不着。
我在我的几个房间里穿梭。
我的一个房间,是一排的柜子,摆着线装书,一些手稿以及老的字画;一个房间里,一排的书架是清未及民国以来的书籍;外面的房间,则摆的都是近现代的书籍。
书很乱。随意摆放。只是根据房间进行大概的分类整理。
夜半的时候,在房间里穿梭。像是在时光的隧道里。我在明清民国和现代之间穿越。
书中的人物和作者,他们在夜色中,以他们经典的神情站在我的四周。我在他们中间,小心翼翼地迂回前进,唯恐撞上他们。
撞上他们,我怕穿越进另一个的世界里。
我爱自己,爱我的世界。
我舍不得离开。
五
总舍不得睡。
想看书,想写文字,舍不得睡。
很晚了。
我睡着硬木板的床上。
强迫自己睡。
我厚实的三角肌,让习惯侧卧的我需要较高的枕头。
床不结实,不适合进行某些的运动。
适合我平静地躺着。睡不着也闭着眼睛。
睡不着的时候,我就念心经。
我不修佛,但我念佛经,抄佛经,修佛经。我相信博大精深里,有种让人难以名说的力量。
身体强壮的我,恐高,不会游泳。一次在拓展活动中,有恐高的我要和同学一道走过钢索桥。上面一根钢索,下面一根钢索,两个人各踩一根钢索,手各拉一根,中间的手拉在一起,保持平衡。
下面就是深深的河流。不光是自己要保持平衡,你还要和同学之间保持平衡。我晃得厉害。这个时候,我深呼吸,默念心经,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有很多的日子,有巨大压力的时候,有不能的困难的时候,我放弃发呆,让自己抄经书。主要是抄《心经》和《金刚经》,主要是小楷。
常修习,有不同寻常的收获。
我想是。
真正的修行不是躺在舒服的席梦丝上面的。我躺在硬板床上的时候,有点奢望,我的床上有一层薄薄的稻草,可以舒服地垫着我进入梦乡。
我不知道我念了多少次心经后入睡,很多晚上。
正如我不知道小时候,是想了多少的鬼怪故事后入睡一样。
失眠和幻想,是小时候就落下的根。
也是很多人微信上可以用来召集点赞的俗病。
六
人有病,天知否?天不知。
人有俗病,是人不能免俗。
人总是不能免俗的。
去年婺城开了几个菖蒲展。中国文人自古养蒲,这是文人的宽空,也算是雅致吧!
刚开始,我也是不屑一顾——随波逐流有什么好呢!
但渐渐自己不能免俗。
先是淘了几个老的石盘。再是去山里找野菖蒲,还从朋友那里买了几盘金钱菖蒲。室内有附古的菖蒲几盘,金钱菖蒲几盘,感觉也有点象模象样。
文人的世界里,清高着自己的清高,清高的底子里,如果没有人喝彩,没有人分享,没有人响应,这个文人会变成疯子的。
起码是几级的精神病。
所谓的文人,很多人只是文青吧,或是有点文艺情怀的人。在我的概念里,那种旧时的文人士大夫一类的,有文有艺,有情怀,有情操,有才的才算是文人吧。现在的文人,只是贴了文人金牌的一种做作,附庸文雅,以文为生而已。
很多时候,我渴望着成为一个古代文人的感觉。希望自己琴棋书画,样样俱通,能成为唐伯虎之类的风流才子。
可惜,一直在装,没有装成那样的文人。
前提必要的条件是姿色不行。没有身高,又不帅,拉不出去。
其次是作为一个农家子弟,小时候不有条件,琴只学了口琴,只学了吉它;棋只略通围棋,略通象棋;书,只是写自己的桑体字;画,只是涂鸦。
书还有文字的书呢,只会写几首酸诗,几篇酸文而已。
不擅交流,也不擅夸夸其谈。
我把自己归类为是一种很酸的老文青。
文字是自己的梦想,用文字记录着生活中美好的人和事,经过的人,经过的事。这样对我来说,就行了。
年轻的时候,机缘错过,没有选择上中文系的学校,也不有能做上以文字为生的工作。
我一直不知道这是对,还是错。
是运气,还是失败。
对于文字,自己有时很自信,自信得一塌糊涂,如“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沧然而涕下的感觉。”
对于文字,有时又很不自信,常问:“我真的有天才吗?我真的适合写文字吗?我真的是为文字而生的吗?”
文字需要一定的功底。我没有怎么用功,我把自己能写文字,归根到自己从小到大的阅读,从小到大的一种灵性。
还有,我对生活对世界美的感激,感恩。
一个男孩子的敏感,忧郁,也是他能写出细腻文字的一个方面吧。
曾梦想写到老的时候,著作等身,该是何等的一种成就。
这也需要多大的决心与坚持。
七
我没有别的。
只会坚持。傻傻地坚持。孤单地坚持。
一回头,从中学开始真正写作,坚持了这么多年了;一回头,健身也坚持二十多年了;一回头,坚持打羽毛球也十几年了。
一年前坚持写的毛笔字,也有了一年多。基本上每天坚持写。出差的时候,在机场写,在宾馆写。
坚持是自己的一种宿命。
我感觉到自己在坚持的过程,人安静下来了。
我感觉到自己在坚持的过程中,想法简单了,人也简单了。
我在坚持的过程中,也在选择了逃避。那么短暂的坚持过程,如果是写字,健身和打球,基本是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在那个时间里,我可以逃避了整个世界。
从小,我不是一个天姿聪颖的孩子,成绩也不会名列前矛。但是,很多事情,坚持了几十年后,一回头,却有了沉沉的收获。
是什么造就了自己的坚持?
我回答自己是,因为自己傻,自己简单。
打球充其量只是二流三流的水平;健身最好状态的时候,也不过是二流的水平;写文字,以后的评论家评论,也估计是一个三流的作家。
二流加二流加三流。于是有朋友会说,我是作家里打球打得最好的,是作家里肌肉最为壮实的,是健身里文章写得最好的,是打球里文章写得最好的。
我笑了笑。这也是营销学里的市场细分。
人总是要有每一,和品牌一样。我们做不了大海里的第一,那么选择做池塘里的第一。真做不了池塘里的第一,那做自己脸盆里的第一也行。
反正是第一。
也许是自欺欺人的第一。
八
我们常在自欺而欺人。
文字是最好的逃离尘世的一种途径。
我们在文字的世界里,建造了一幢幢的房子,一个个的世界,一个个的人物。
真真假假,虚虑实实,欺人而自欺。
历史也往往没有真实。任何一个史学家不管怎么忠于历史,他的笔和记录,和真实的都会有误差,后世的述史,也往往都有情感和立场的因素在。
我们写文字的人写人记事,是用自己的视角,是用自己的情感在说事说人记事记人。
渲染着自己的情绪,自己的感觉而已。
都有水份。拎起来,可以沥得出水来。
有些文字,唯美,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成了艺术。
有些文字,唯真,来自生活忠于生活,成了记实。
大部分的文字,只是垃圾,空洞而缺乏意义。
人活着是需要有点意义的,做点有意义的事情,成为一个有意义的人。人生不过百年,这百年之后,你能真正留下点什么,不只是那一把灰,这也就是你的意义吧。
这需要你自己的掂量。
也需要你长年累月地去坚持,去做。
我不喜欢看周围所谓文人们的文章。这里有文人相轻的味道。也有自视清高的味道。
终究,文人总是清高的。清高得唯我独尊。
清高需要点底气和才气来支撑。关键是你有没有。
不要成为自狂而不自知。不要成为自傲而不晓。
少年的时候,常做仰天大笑出门去的事情。现在想起,自己还会略略地笑,年少的时候,不张扬,怎么叫少年。
青春的时候,也会做一些傻傻的事情,让人现在想起来五味俱陈。现在想起,会苦笑,千姿百态,才叫青春吧。
现在写字,越写越内敛。这是人在中年的缘故吧。
身上的棱角已经慢慢收起。越来越不会分辩什么。脸上会有一种浅浅的笑。浅浅地笑着,看人生,看世间人,看自己。
九
文字,文字,文字。
想到文字,说到文字。重要的事情重复了三次。
我喃喃自语。念到文字,拖音很长,在尾音的尾稍,重重叹了口气。
我爱的文字,我喜欢的文字,我的文字。
我活在红尘里,俗人一个。凡夫一个。我没有只活在自己的文字里。文字是我的一个魔咒。
我念了几句咒语,我就会到另一个世界里。
我的生活,我的情感,我所有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都在文字里。在文字里尽情地做着自己。我是那么地爱自己,爱生活,爱周边美好的一切。
所以,我记录着。
所以,我一直写着。
伏案而耕耘。
写文字,写自己,写生活。
真庆幸世间还有文字。在文字的世界里,我和自己对话,我和自己独语。每一次经历过的蛛丝马迹都丝毫毕露,我把内心隐藏很深的一切都在文字中展现。
用手术刀深深地挖掘着自己。把自己的五脏六腑翻腾得体无完肤。
那么血淋淋。
文字里,自己和自己激战,战斗到最后的一刻。
精疲力竭。
最终,坦诚相待,和平共处。
自己和自己,坐在茶桌前,心平气和地讨论自己,讨论天气。
在现实中,我们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来逃避着自己。拒绝剖析。拒绝别人深入到心灵深处去。
总是在担心点什么。
因为安全感太缺失。人的年岁越大,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就让你的心提起。
那么容易提起。
十
街上响起的警笛声。
轮胎刹车重重磨擦地面的声音。
半夜响起的电话声。
……
都会让自己的心那么容易地提起。事情关已与不关已,我们都那么容易地提起。心悬在半空中,那么警惕。
随着年岁的增长,见得太多的大灾大难,看得多的悲难离合。每天都有那么多的人来到这个世界,也有那么多的人无可奈何地离去。
但,我们周边的世界是有限的。
亲人是有限的,都是独一无二的。
安全感的缺失,是我们经历太多,那些看到过的经历过的场景,如基因一样储藏在身体里,一点点的风吹草动,我们都开始担心。
开始怕。
怕是我们敬畏的开始。
生命如此脆弱。世间有太多的意外。
我们爱的人,比我们自己还重要,还要珍贵。
我们刷微信,刷微博,除了刷存在感,也是体现一种安全感。
我们怕失去自己,失去亲人,也怕被这个世界所孤立。
我们需要点赞,需要有人欣赏。
需要安全感。
需要知道我们自己身所哪里。
十一
露台的桂花树上,清晨有小鸟,吱吱喳喳地唤我起床。
窗帘很透光,常常外面光亮了,我就会醒来。
醒来的时候,偶尔会有身不知何处的感觉。
这时候,思考一下人生。看着自己,华发渐生,一脸的憔悴,一身的疲惫。那个精力充沛的少年,充满激情的少年,在远远的云端看着我。
我其实不喜欢那个少年。
那个少年不阳光,忧郁,没有人心疼。
我喜欢那个少年身上散发出的青春气息,他的才情,他的我行我素。这是离我日渐远去的东西。
我喜欢着现在的自己。
越来越成熟,越来越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不要的是什么。越来越完善着自己,越来越让自己越完美。
这是桑洛吗?
这个桑洛却也让我自己感觉到陌生。陌生得让那个云端的少年,讥讽地发笑。
这时泪从眼角滑落。
少年的时候,想像不到现在自己这个年纪的样子。我那时只想到自己三十来岁应该是什么样,不敢想像三十多岁的样子。
那时会傻傻地想,是不是我三十多岁以后,就不在了?所以我想不到。
现在才明白。
那时的想不到,是少年时候眼前有太多的美好,让人无空去想。
现在如果去想再过几十年后的生活呢,是不敢去想。
不敢去想,那个时候,自己在哪,过着什么样的生活,身体怎么样,我们追求的梦想还在吗?
那时的自己,回想这个年纪的自己,满意吗?
十二
人总是对自己不满意。对最亲近的人苛刻。
从小到大,最难写的总是自己的名字。最不满意的,往往是自己最为亲近的人。被自己帅醒的人总是很少,嫌父母没有给自己生得好的人占了多数。
我们对先天有诸多抱怨,而对后天的努力有太多的借口和理由。
几年前,一首《老男孩》击中了自己,在一个人的晚上,听着歌,眼泪无声地流时光把青春无声无息地带走,空留了一付衰老的躯壳让自己凭吊。
一晃,那个少年,成了大男孩,成了老男孩,成了大叔。
现在,大叔一个人在自己的世界里,光着脚,在地板上走来走去。
本来无一物,地上没有留下脚印。
时时勤拂拭,不教惹尘埃。
地板会拖得很干净。桌子擦得很干净。在离开房门前,我把地拖干净,东西归到位,鞋子也放得整整齐。
这是我希望回家看到的样子。
也是我需要离开的时候做到的样子。
我喜欢我回来的时候,打开房门,地是干干净净的,物品是整整齐齐的。
我这样对待它们,它们这样欢迎我。
我坐在地板上听歌,看电影,写东西。一写,有时几行字,有时几个小时;一看有时几分钟,有时几个小时。
我光脚在地上走来走去,一趟又一趟。坐着是一种思维,行走是种思维。坐着是一种海拔,站着是一种海拔。行走是一种速度,奔跑是一种速度。
人需要不同的角度来思考,去体验。
我照料着我的植物们,睡莲,铜钱草,菖蒲,石斛等等。
我在我的露台发呆。
发呆这个词很多年前很流行。那个年代,智能手机还没有,流量不是很普及,那个年代沟通需要很大的力气,有了QQ,还没有微信。
有了微信的时候,人们很少用发呆这个词了。
空点的时间,那就刷刷屏吧。一次一次地刷,也好;看看附近的人,也好;抢抢红包,也好。
发呆干嘛呢!
我的房间没有无线。没有无线的房间,适合发呆。
露台上摆了一张老门板,用来作桌子。这个桌子,我只是用来设计一个环境的情景用。我一个人不需要坐在这里看书,坐在这里喝茶。
只是装装样子。这个样子装点了我的梦。
微信,微博,空间等等,都不私密,都有雷区。这个露台没有,我的这个世界里没有。
我用手写稿写诗,在哪里写就放在哪里。
我常不知道手机被我搁在了哪里。常常在出门的时候找手机。
我把一些小摆件,组成一个个的情景,放大成一个个的世界。
我在这些世界面前发呆。
我在我的书面前,走来走去。我边走,边看看书脊,看看书上面的文字,想着自己什么时候看过这本书,书中写什么,我在哪里看的。
很多书看了,也很多书没有看。
我很多的文字写了,写得不好。现在回头看以前的文字,真是不忍看。
我想写的很多文字,没有写。约的稿,拖了再拖。自己想写的文字,常写一两行,就放在了那里。
有时候,灵感来的时候,我坐在地上,拿着笔记本,写几个小时。有时候,即使非常想写,但是我也懒得写。我享受灵感在我脑海中跳跃着的快乐,但我就是不想。
我就这么任性。任着自己的性子,写与不写。
没有人管我。没有人找我,也没有人找得到我。
我就这么任性。
我的世界那么宽容,宠着我。像母亲那慈祥的目光。
在母亲的眼中,我总是对的。从小到大,我错的也是对的。我的就是最好的。
我持宠而娇。
我在我自己的世界里,尽情发呆。
尽情。
十三
尽情是种境界。
要做一件事情,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要去做。
不去做一件事情,有很多很多的理由。
努力和拼全力去做中间有条界线,那就是理由。努力,只是努力而已,失败了有理由;拼全力是没有退路的,没有理由的。
常,自己给自己找理由。
晚餐常常只吃水果。厨房被灰尘统治着,懒得清理。有限清理出来的部分,又被杂物所霸占。我就用一只电饭煲,一只电磁炉。
烧饭和煲汤。
偶尔的晚饭,我就烧了一锅饭,就点榨菜。虽然简单,自己并没有认为苦。
食品能占的一个位置,就是一个小冰箱。
里面有水果和牛奶。
同样是素食。
十年前在北京,用了素食锦年的标题写文章。
现在写,已经不敢用锦年这个词了。十年前,脸上还有青春的模样;十年后,只有沧老。锦衣少年,已经成为历史。素食老年,是现在的写照。
对,现在过的就是老年人的生活。
写字,锻炼,工作。
好像没有别的了!
这是我的极简生活主义吗?践行的人,不需要谈什么极简主义。喜欢举着幌子的人,才需要用极简主义口号来标榜自己。
健身房里,有人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来自拍和发微信,用了几分钟的时间来锻炼。
有人也会用极简主义来说自己。
也有很多人向往极简主义,只是叹息自己做不到。
Less is more.
在做的人都不说。
不说的人都做得很少。
做作的人,都做得似乎高大上。
自然的人,跟着心做自然的事情。
十四
有闲情如许。
我有点闲的时候,宁愿接点雨水,用来浇养我的菖蒲。
一只水桶放在露台上,江南的雨季一个晚上水桶就满了。满了,我就让它满着。用大木勺舀了水,倒在一个小喷斗里。
早上的时候,我穿着睡有,一边刷着牙,一边给花花草草喷着水。
小时候的农村,没有自来水的。家里的天井里也是一只大水缸,接了屋顶的雨水,直接用来烧茶做饭洗菜。
现在天上的雨水不行了,地下的水也不牢靠了。
没有雨水的时候,接点露水。
有时连续几天没有雨。水桶里的雨水干了。我就在鸟鸣声中起来的时候,在露台的桂花树上,从桂花的叶子上接点露水。
露水不多,我装装样子,给我的菖蒲解解渴。
草本生活。
精心照料。待它们,如同自己的孩子。
曾经我也养狗狗,如同自己的孩子。
朋友知道我爱狗,有只四个月的金毛,名字叫耳朵,想送我养。我喜欢狗,也喜欢金毛。但朋友不知道我最喜欢的是下司犬,朋友不知道我喜欢的下司犬叫黔钱。我的黔钱,已经在天国好久好久了。我的命里已经不会再有狗狗。
人生的缘份只有一次。不珍惜,错过了就永远错过了。
——那只金毛为什么叫耳朵啊?
——因为它耳朵耷拉很好看啊!
我的黔钱也很好看啊。是最好看的下司犬。
耳朵,耳朵。我一直喃喃叫它的名字。想像它已经在我身边的样子。我陪它散步,和它一起跑步。我在写书的时候,它安静地坐在我的身边。
我的世界里不再只是我一个人,有它,忠诚地陪着我。
但脑海里的金毛,总与下司犬重叠了。幻变得黔钱的样子。
在我的脑海里,我的狗狗只有黔钱。只有它。
可是,我上班了,它怎么办?
可是,我出差了,它怎么办?
想到那一条条离我而去的金鱼,我下不了决心。
想到自己没有时间照顾它,我下不了决心。
想到黔钱。
我和狗狗的情缘已经随着黔钱远走了,已经终结。这是我的宿命。
我的人生中已经不会再有黔钱。
我的世界里,还有它的影子,它还在陪着我。
十六
很少联系人。
不告诉别人我在这里。
很少欢迎别人来。
我也很少去别人那里。
君子之交淡如水。礼尚不往来。
偶尔有朋友过来,那就坐,喝茶,喝白茶。
这两年,基本喝的都是福建的老白茶。多年前喝普洱,是因为一个朋友的缘故;虽老白茶,也是因为一个朋友的缘故。
任何事情,都是有因,有果。
我信。
茶是我们的一种媒介,创造的是一个聊天的情景,多数的人不懂茶,不妨碍我们喝茶。
人总是会变的。十几年前,我不懂茶,决心不喝茶。就喝白开水,做白开水的纯纯净净。
在朋友的影响之下喝茶,一发不可收拾。开始了痴茶的过程。
好而不求甚解。读书,喝茶都一样。
好读书不求甚解。
好喝茶不求甚解。
我一直认为,我一直读书就好了,阅读的习惯一直保持下去。我不做学问,不要自己太累。
喝茶也是,用最简单的方式泡茶。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泡茶,喝茶,聊天。这样就行了,太懂,让自己太累。
要懂的事情太多,我可以选择。
我总给自己找理由。找让自己偷懒的理由。让自己有充分的时间可以坐在地板上发呆的理由。让自己有充分的时间在自己的世界里光着脚,穿着不得体的衣服,梦游地走路的理由。
我选择不要太累,所以大部分的东西,我选择不懂。
不懂,我就可以不说,不说我就可以看,听你说。
大部分聊天的场合,听了一大通,结果没有记住什么。一起聊天的人面目模糊,场景如同设计好的对白。大家按规定出牌,和不按规定出牌。
假装倾听,坐得腰酸背疼。让我原本可以自由的躯体,禁锢了一回。我这时份外想念我自己的世界。想到我自己的世界,我的脸上浮起笑容。我面前的朋友,顿时格外有了兴致。
我的心已经飞回我自己的世界。
之后,我就选择了较少出行,较少外出。
十七
我很宅。
偶尔出门。
拎两只球拍去打球。像是拎了两把剑的古代侠士。
一身豪气地出了门,却在球场上铩羽。悄悄把失败藏起,在人群正酣的时候,悄悄地走路而回。
江南春夏多雨。我不喜带伞。
不管雨下得多大,我在雨中飞奔,让自己忘记了年龄。雨下得很大,雨帘把我隐藏在夜色里。
我想,我如果就这样消失了,会怎么样?我在这暴雨倾盆的路上,没有人注意我;我在我自己的世界里,没有人留意着我。如果,哪一天,我真的无声无息了,谁会想起我?谁会满世界来找我?
你会记得我的文字吗?谁会整理我那么多的稿子,把它印刷成一本一本的书?
我掏出手机,想发个定位,不知道该发给谁。
我不想成为手机控。我坚持每天发一条到二条的微信与微博,刷我的存在感。微信与微博的内容基本相同,大部分不适合微信发的内容,记录在微博里。微博里,有些内容,设定了唯自己可见。
这些都是记录。
告诉你,我在。
如果有一天,我不发微信和微博了。真的在意我的朋友,你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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