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
清晨
男人工作完，坐在吸烟室的皮质沙发上，点了支烟，试图让混乱的大脑清晰下来。他深呼了几口气，想起早上出门前妻子的嘲弄，不禁苦笑。她说的对，自己的确一事无成，在这个职位上待了足有十年，虽勤恳却没有丝毫长进。不是我没有争取，只是时运太差。男人的脸沉闷下来，一动不动地坐立于烟雾中，像一块雕像。
窗外的城市也被浓雾笼罩。穿梭于道路上的行人戴着口罩裹着大衣，步伐沉稳且小心翼翼，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好像有根绳子在雾中拖着他们，令他们的身体只是这么的一丝不苟地前进着。车辆在马路上有条不紊地穿行，从一团浓雾到另一团，带着水汽和冰冷的风，从四面八方向城市中心涌来。人的耳被浓雾塞上了一团棉，平时刺耳的喇叭声，人流的熙攘声都被钝化，消减。这座城市缓下来了，徐徐地吹着气，仿佛要孕育什么，安静的氛围里只有从雾气深处传来的几声巨响在做着不甘的抗议。男人从沙发上站起踱步到窗边，吸完了一只烟，又吸了一只，等到要吸第三支的时候，发现烟盒空了。
午后
吃完饭，男人小憩半刻，起身，去洗了把脸，又冲了包咖啡。他想了想妻子早上对他的态度，这种事情仿佛习以为常。有时争执的起因只是比芝麻粒不能再大的琐事，但在争吵的过程中芝麻粒就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大，牵扯的事情越来越多，本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结果就变成了影射出人品的大事。男人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困惑又感到惶恐。以前和妻子就算出现矛盾也不会大声争吵，是在什么时候有了转变？男人陷入深思，我一定是忘记了些什么事情。
孩子，对了，孩子。孩子是意外流产丢的，当时我正在上班，突然接到妻的电话，妻用绝望的语气告诉我这个消息，我急匆匆地赶到医院看见坐在医院冰冷长凳上的妻，她捂着脸轻轻啜泣。她告诉我她走路时摔了一跤，她很恨自己。妻这样的自责，我不能怪她也无法怪她，这只是意外是不可抗力，谁都无法阻止。时间过去久了我也把这件事弃置脑后。现在想来之后我们几乎没有再做过爱，屈指可数的几次，妻都要求我做了保护措施。为什么夫妻关系会变成现在这样？为什么我与妻的联系现在似乎无法挽回地间断了？是因为当时我的关心不够吗？我已经竭尽所能，认为妻已走出阴影才敢全身心地投入工作。这样还不够吗？还是我们之间关系变成这样是因为别的事？男人抓了抓头。
深夜
回家
城里的雾依然很浓。男人摸索着，也小心翼翼一丝不苟地前行。他拖着疲惫的躯体从公司走出，乘上灯光昏暗的末班车。车开的很慢，摇摇晃晃像河上的渡船，男人坐在离出口很近的靠窗座位上，她想妻子此时在家会干什么？在厨房里忙碌晚餐，打开电视看着令人落泪的肥皂剧还是钻到书房里看自己最喜欢的卡佛？看着窗外丁达尔效应下的一条条光路，雾越来越浓了，浓的像一锅熬好的鱼汤。他想妻子熬的鲫鱼汤是那样的鲜美令人回味无穷，他想喝，不知想喝鲫鱼汤也想喝只要喝一口就暖的身子冒汗的胡辣汤。一阵风吹来，他裹了裹大衣，打了个哆嗦。
回到家，家里也是和屋外没有什么分别的冷。空气是冰凉的，花架上的植物是冰凉的，灯是冰凉的。他打开灯，餐桌上端端正正地立着一只碗，男人用手摸了摸，也是冰凉的。他走进卧室看见已经睡着的妻子，睡容是如此亲切以至于让他的心又涌起了一阵爱意。他掖了掖妻子身上的被子，低头亲吻了妻子的额头，妻子的额头是温暖的，他的心也暖了。
男人抬起身来，转身轻轻闭上卧室的门，离开前趁着门要阖上的瞬间，他瞥见月光，月光穿过玻璃照到屋里，城里的雾散了。
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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