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我投身独居深山的一户采药人家。
头上有个大我几岁的姐姐。
这家里人丁单薄,是有好处的。虽说日子过得清贫,但一家人和和美美,也没有那好管闲事的七姑八婆来串门子嚼舌根,我和我姐姐就当男儿一样养,并不担心被父母责骂为“赔钱货”。
至此,我也舒心不少。没必要因为环境糟心就试图自杀,或者引诱别人杀我。这命啊,我试了很多次,真真由不得自己,每每觉得能出事的时候不出事,没啥事的时候就莫名其妙离世。
更令我宽慰的是,这家是真懂药的,虽然离着乡集有十数里远,可跟我那一世的赤脚师父比起来可渊博多了。我三岁时家中经手的药材就识全了,稻谷青菜更是熟烂于心,当然,这也得益于我往生的记忆。
当初冥君令我免去孟婆汤,我以为这是对我的恩典,想那地府轮回往来多少魂灵,有几个得我这般恩典?桥前哭得难舍难分,一碗汤后形如陌路,前世尘缘了断,后世机缘方至。
可这其实是一种枷锁。我虽能记得前世今生,让我小小年纪聪慧过人,可同时我又记得生生世世那些我爱的、爱我的、我恨的人,他们也时常在游神的空隙里找到我,抓着我,令我难安。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姐姐操持家中事务,顺便带带我这个小孩,父母就一白天不见人影,去深山中采药。我也就帮姐姐搭把手,然后趁机偷点药粉什么的,大概是跟着赤脚老头子习惯了,总想放在舌尖上尝尝,舌头被麻过一次,还因为这个被姐姐打了两下,后来就乖了。这药粉呀可以攒起来,以后遇到小动物什么的喂着吃,看看效果。
对于那一世让我睡过去的药草,我也摸清楚了,剂量小让人昏睡,剂量大就会致人死亡。所以我也悄悄攒了些。
待我自己持得了家时,姐姐也一同出去采药了。我闲时觉得无聊,就时常去屋后的山坡上爬树,拾柴。我家住在这儿许久,能吃的兔子野鸡是不多了,不过逮只小雀是可行的。我还央着爹爹给做了一把小弓,平时也爱玩这个。
那一次就是为了拾箭,我以为自己打中了野鸡,仓皇下树跑进了林子深处,结果箭没捡着,倒遇见条大蛇。
那蛇身黑绿相间,蛇首之大,令我震惊。我一时也不知是吓到了,还是出神了,竟就僵在那里。那条蛇盯着我,缓缓抬高前身,我才紧张、缓慢地握向腰间的布包,这么多药粉,总该有用吧。
在它扑过来的一瞬,我撕下布包丢过去,并往侧边一闪。只有少部分药粉撒出来弥漫在空气里,开着口的布包砸到了蛇,又落在地上。
扔了碍手的小弓,就朝着山下跑去。那蛇可能饿极了,也可能生气了,紧追着我不放。我这六岁孩童的身体,可跑不过它,只能跑向近处的一个陡坡,卷着身子就滚了下去。
这处陡坡我来得少,不知这般坎坷,周身磕碰不说,临要到底了,却磕在一块尖石上,腰后侧像开了个窟窿,我只觉得身下湿热,身上渐凉。
那条蛇跟了过来。
我看着头上葱郁的树冠,想着这一世父母亲姐同我的诸多时光,感叹又要离开了。
略带沉重的冰凉的蛇身缠上了我的脚,缠上了我的腿,缠上了我的腰。巨大的蛇头吐着鲜艳的蛇信,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我忍着疼,笑着说:“好啊好啊,这一次要葬身蛇腹了。”
它猛地咬住我的颈侧,我则将早已握在手里的小刀扎向它的身体,可惜我没有气力,只是挖掉它几枚鳞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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