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的雨

      我的故乡名为断桥，因一座从中间断掉的小桥而得名。断桥的一草一木都深深刻在我的记忆里，但最让我怀念的是断桥的雨。

    用莫言的语气说，断桥的雨不是一维的二维的，而是生动的，立体的。孩提时代，春天，送别了经久的冬，四季初始，佳期如许。断桥的雨还没来得及与油菜花跳舞，就与田坎上的梨花、杏花、桃花拟出春天的模子，好生美丽。用小学生的话说，梨花白得像雪、桃花粉得像霞、而油菜花则是一片生命的黄。那时候，我坐在田坎上，身上裹着外公的披风，看着他在田间与牛儿耕种。牛儿甍甍地叫着，好像在应和外公的指示。那时，我家家境虽十分拮据，可外公总会不求回报地帮左邻右舍一些忙，春耕时节，则是帮他们耕田。别人为了表示感谢给了几分心意，外公也不会收礼，只是有时会带一些小糖果，例如大白兔之类的，因为家里有我这个“小吃货”。那时候还不懂奉献的意义，只知道吃了。回家路上，外公牵着牛，我坐在牛背上，雨后的阳光微微地从山的那边探出了它的脑袋，金色、橙色、紫红色交相辉映，照在露珠上，给雨后的生命穿上一层新衣。洒在外公黝黑的脸上，不知是雨水或是汗水顺着他脸上的皱纹落下，如同一幅油画。“公公，回家吃什么啊？”，“玲儿饿了呀，”外公一把从牛背上抱起我“回家看看外婆煮了啥”。我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说道“等玲儿长大了，我也要牛儿来耕田。”

    断桥的雨跟成长一样，有时候，也是热烈的，充满激情的。夏天，我家离学校大概接近两个小时的路程吧。而夏天的雨总是说来就来，让人触不及防。有时候我没带伞，在学校等雨停，雨啊雨，霹雳哗啦地拍打着大地，伴随着雷声，让人无法忽视他的热情。惨了惨了，回家了怎么办呢，一路上肯定全是稀泥。这时候我看见外公拿着伞向我跑来，他来接我了。不顾风雨，走了两个小时的路程来接我。他把“筒筒鞋（雨靴）”给我，牵着我的小手走回家。小时候，他怕我滑倒，还会把我背在背上。就这样一背就是几年，直到我稍微大了些。

    长大的我，也跟断桥的雨季一样，心情湿漉漉的，总是不见放晴。我永远记得那个秋天的雨天，我的十五岁。成绩不好，生性叛逆，这一切好像都出现在十五岁的我身上。父母外出打工管不了我，与外公外婆的交流也为之甚少，年少的轻狂啊，以为谁都不懂我，谁都不关心我。那一天，我第一次被老师单独叫了家长，老师一顿狂批，成绩下滑，上课不认真听讲，不团结同学。外公默默地听着回家也没说什么，只默默地干活。第二天，天空下着秋雨，回家我居然看见家旁边那块地上多了好多从菊花，而外公在雨中正在旁边种植它。我爱花，什么花都爱，这是第一次有人为我种花。外公叫我来了，对我说“玲儿，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可是外公想说玲儿啊，以花喻，花蕾般你的人生应该不留遗憾在这青春的始端。”这句话，我一直把它作为我的座右铭。我的那些花儿如外公一样鼓励着我砥砺前行。我想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一位年过七旬的老人在雨中种着希望的花朵，改变了一个女孩的一生。

    如今，外公已离开我十年，清明与妈妈回老家扫墓，我仰望天空，断桥又泛起了星点大的雨滴。马尔克斯说，回忆是一条很长的路。我想，雨点落时不经意，道却人间思念情。你走了那么多年，你还在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