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的时候,我家从农村搬到城市,父母都没有工作,不舍得买电视机。那时我还很顽劣,回家又没有动画片看,一放假就和小伙伴在土里玩泥巴,在地上捡垃圾。我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里面,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有一天我拿起地上的棍子,故意去敲别人的门。一下没跑成功被邻居发现,他撵着我到家里。母亲看着灰头土脸的我,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更重要的是,夏天马上到来,到时候我去河边玩安全也是一个重大的问题。
刚好旁边开了一家图书馆,母亲虽然没看过什么书,但她觉得里面花花绿绿的书肯定会让小孩子着迷,就去替我办了一张借书卡。
果不其然,一进到图书馆,我就消停下来了。
最初,我只看那些花花绿绿的漫画书,其实很多字我都不认识,也不明白什么是笑点,但看到那些人或者动物的神情,会忍不住一直笑。图书馆的漫画是放在里面的,我当时人很小,就直接躺在书架里面看,有一次我从书架突然爬起还吓了老板一跳。漫画虽然好看,但我看得并不贪婪,看累了我就跑回去玩,玩累了我就跑进书店看漫画。现在想想,那大概是我最有趣快乐的一段看书生涯。
两年之后,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把目光移向了那片文学区域。在此之前,我除了看漫画,还看了很多童话,但童话和漫画毕竟有很多相同之处。一直以来,我都不认为文学区域的书能看,纸张是白的,字是黑的,连个色彩都没有,看着有什么意思。但我忽然踮起脚尖从高处拿下一本,我就像看里面写得是什么鬼东西。
我现在还记得我当初拿得是一本《雾都孤儿》,我不知道我究竟看懂多少,但那个生世悲惨还到处遭人欺负的孤儿奥利弗,着实让我流出了眼泪,那也是我第一次为别人的境遇落泪。回家后,母亲看着一脸伤心的我,还以为我被别人欺负了。
自从有了那个开始之后,我便一发不可收拾了。说来也算奇怪,那时我连文学的概念也不知道,却莫名其妙地陷入其中了,每天都会踮起脚尖选一本书带回家。我人还太小,理解能力不强,书每多借一天就要多一角钱,我不想多出钱,因此我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用在看书上。记得有一次,我拿着一本书,在去学校的路上边走边看,凭着感觉走进一间教室,却发现全部都是陌生的面孔,我才知道我走错了教室。
当时我借的都是《三个火枪手》、《巴黎圣母院》、《呼啸山庄》这样经典的外国名著,现在再看觉得很是晦涩艰深,难以坚持读下去,但那时我两三天就看完一本,还意犹未尽。后来也沉迷过很多东西,但那样的热爱,再未有过。
我现在还不晓得妈妈带我去书店那个决定是对是错,因为书看多了,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之一就是懂得很多东西,上课时有些语文老师不知道的知识我都知道,班上那个读书最厉害的学霸也时常向我问问题。第二就是在我懵懵懂懂的童年产生了一个关于文学的梦想,那是我还不算长久的人生产生的唯一一个梦想,我会为了实现这个梦想,去克服很多挑战和艰辛。
坏处就是文学让我思考了很多东西,但人一旦多想,就容易痛苦。我常常考虑别人的境遇,也思索自己的未来。我越来越少玩,性子也完全改变了,我变得冷静,还有些多疑敏感,但这些于我而言,并不是好的情绪。
初中我去了老家读书,再也没有时间去过这个图书馆。时代在进步,上网的人越来越多,看书的人越来越少。因为没有生意,这个图书馆倒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网吧。
周末回来那天,我长久地坐在网吧门口,网吧里面人来人往,生意爆满。我想,如果这里一直是一个网吧,那么我现在思索的肯定也是游戏。我会比现在快乐很多,但我的未来又会在哪里?谁也不知道。
但是这里面以前终究是一个图书馆,它改变了我命运的走向。所以这世上的幸与不幸,谁又说得清楚呢?
我还是会终生感谢这家曾经存在的图书馆。尽管我的未来还不知定向何方,尽管我还是时不时感到痛苦,但是它赋予了我生命的基调,如果没有它,那么我追逐梦想的想法和勇气都不会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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