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刚起步的职场青年,事业说不上如日中天,但将来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如今他显然不会再有梦,因为那白得发光的印象永久得刻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的还有她那双动人的眸子。如果一开始他就陪同柏青前去树林,那么凶手不会有机可乘,如果他当真一时起意,目前的下场也是罪有应得,可是世上没有如果。回忆的镜头随着年月推移也渐渐暗淡,只有那一袭凉风陪伴在身边,尽管后来他想过当时掩埋尸体,抑或选择离去,但这些都无法坐实他的不在场证明。生是一个人来到这世上,死又有什么可怕的?只是生死之间,心底那种对良善的向往,还有意义吗?多好的一个学校梦,就这样无缘无端地陨落了,也许只有风才会替他记得这个梦。
刑满释放的阿北早已失去了年轻时的风采,身份也永远扣上了强奸未遂的帽子。曾经就职的那家公司未采用快周转的发展模式而早已被时代踢出局,他贱卖了废弃车辆,成了无业游民,终日醉生梦死。直到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他才想起回家,可是家在哪里呢?如今这般模样回归故里,岂止是招人嘲笑,还要被当成怪物看待,倒不如客死他乡。他在这个地方险些熬不过十年,也从来没有哪个城市让他呆这么久。好在穷人眼里还有更穷的人,流落街头的日子里,他一开始只捡那些刚从酒店倒出来的食物,不至于和老鼠抢食,可是后来越发的懒惰,他只得接受施舍。纵然这个城市的升沉荣辱时而震颤着他长期迟钝的神经系统,但有阳光的日子里,他会徒步走到河边,路过的人突发善心会给他硬币,到了夜间换一瓶酒在河畔喝得酩酊大醉,借此麻痹最敏感的神经末梢;刮风下雨之时,他会低眉顺眼地躲在桥墩下看雨水打在河面上,暗暗念叨着人生无常。总之他没有了怨念,亦没了希冀,生命就像逍遥自在的莲子草,春去秋来只受涟漪牵连。
天上的飞机轰鸣而过,有时他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容光焕发的样子,可现在他被这座城市当成了狗,一只流亡的外乡狗。看尽世间毫无瓜葛的繁华样子,生命里还有什么值得憧憬呢?八月的最后一天,他意图投河自尽,但站立在河岸,辉煌的灯火守在岸边,晚风拂过,那具白得发光的印象又浮出了水面,那眼眸会动似的凝视着他,她的样子像是在笑。忽然一袭凉风吹来一张破旧的报纸,赫然写着十年前那桩离奇的强奸案。造化弄人,那时的他样貌何止帅气逼人,更消说迎接他的是充满诱惑的未来生活。
他终于放弃了轻生的念头,随即想到了彼时的真相河边的水鸥盘旋在他头顶,他终于放弃了轻生的念头,随即想到了彼时的真相。他不甘心戴着强奸的帽子了却余生,况且他相信楠村的真实存在,甚至他开始怀疑有人故意删除了行车记录仪的那段视频,就这样他重新振作寻思突破口。此时的晚风带点迷人的腥味使他陷入沉思,他现在一无所有,要翻案,没有证据,要线索,但时过境迁,方才还激动人心的主意一下子像流离在码头的碎屑。如此种种,复而想到了死,一个人的死是那么的简单,没有牵挂,也没有生的委屈,何必大费周折去自寻苦恼,只可惜他的心中一直对那个爱而不得的女人念念不忘。手中的旧报纸终究脱离了指尖,他纵身一跃跳进了河里,声响被这城市的车水马龙所淹没,激荡起的浪花在灯光下变得晶莹剔透。
谁曾料想这么简单的事都会招人阻碍,流浪汉被好心人救起后,昏迷了几个小时才苏醒。看戏的人纷纷猜测他寻短见的缘由,有说他公司破产的,也有说他炒股失败的,更有人怀疑他畏罪潜逃。所幸没有人能从蓬头垢面的阿北身上辨别出这人就是当年登上报纸的强奸犯。
人烟散尽之后,阿北记住了人群中的几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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