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修
有很多很多事情,当时懵懵懂懂,天真无邪,笑着的时候,是因为有人在帮我们扛着。
想起小的时候,家里不知道为什么要装修房子,单室间,老房子,父母吵了很久,终于还是装修了。
我那会很傻,就想着装修了,家里就会变得好看了,厨房被打碎的玻璃门不用再贴上胶带了,卫生间的窗户能单手关上了,地板不再是踩踩就会冒起一层白灰了,墙壁也会变得白净净的我犯蠢时涂的涂鸦也能消失了。
开心了好一阵。
家里没什么钱,父亲在江北上班,母亲为了方便照顾我,内退找了个幼儿园食堂干着,在江南。为了省钱,装修那小半年,没有租房,他们在江北郊区的老房子里,我则被安置在训练场后面的小房子里,低矮压抑,厕所在五分钟路程的黑暗之中,没有灯。
那段日子,难忘,又难过。
每天我有三块钱出去吃早饭,有时候是一块钱一碗的馄饨,有时候是五毛钱一碗的稀饭,更多的时候是一块钱一份的快餐面。那会最快活的时候就是吃快餐面啦,鲜香够劲还便宜。也许就是因为那会吃多了,导致我如今吃方便面就想吐的原因吧。
回想起来,好像父母吃了些什么干了些什么,都没有印象了。他们的早饭吃些什么呢,中饭又是怎么吃的,还有晚饭呢,统统不记得了。现在猜测一下,工资只有7、8百,给我交住宿费伙食费,之后只剩下3、4百了,还要买装修的材料,他们过江还要船票,吃饭,大概只有面条和稀饭吧。我不在的时候,他们一直都是这么吃的。
从小到大,父母对我说的都是,你把你自己搞搞好就好了,别的不用你管;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大人的事情小孩别听之类的。
我还挺不服气的。
依然故我,闯祸,闹事,捣蛋,别扭。
但我知道,我家不富裕,甚至可以说,很穷。
后来基本就很少花钱了,学会省钱了。买书买笔买本子,也不知道是从哪个牙缝里抠出来的的钱,反正很少伸手要了。
冬末。
鹅毛大雪。
房子装修的差不多了,就差些细节需要扣扣了。
母亲带着我走进新房子,对于当时的我来说,真的很漂亮。雪白的墙壁,简约的顶灯,装了滑轮的磨砂玻璃门。即使它不到40平。它是我的家。
过去的四个多月,我好像是漂泊在外面的浮萍,在走进家门的那一刻突然安定了下来。这里有活水,这里有绿荫,这里有温馨。
小孩子都是这么直白的,哇,好新鲜,好好玩,这个地方好,我喜欢。
可它花了我父母半辈子的积蓄。
我在欢快地溜达的时候,忘记了回头。大概他们也在笑吧。
十几年后,我躺在床上,和母亲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她告诉我,那会因为父亲老爱把家里的东西拿到奶奶那边,家里吃的喝的钱啊物都存不下来,她一怒之下就想,我赚的钱花不到我自己我女儿头上来,不如用光!
这才有了装修这个事儿。
我问她,花光了吗?
她说,基本吧。就剩了一万来块留着救急。
我哑然。
随后便笑了笑。
低头继续聊起了别的。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不过既然念过了,便翻页吧。
他们曾经有过的争吵,打碎的玻璃,踩扁的窗帘,都过去了。
他们老了,就我来记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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