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鱼

过年回家，桌上一包鱼干。我知道，今年又要我做炸鱼。三四年前，那会，我热衷在屋后的小河里钓鱼。让我弟给我做好鱼饵，往鱼钩上轻轻一挂，一甩，一条鱼上来了。两三个小时，钓上来十来条鱼。把鱼养在水桶里，玩够了回家。攒到三十几条的时候，我妈问我这鱼怎么办。炸吧，炸了好吃。我弟动手把鱼剖了。一个手指大小的鱼，剪刀在肚子上轻轻一抵，两个手指一挤把鱼的内脏都挤了出来。洗干净。

我拿了点淀粉，拿了点面粉，加了个鸭蛋，加了点水，加了一点酱油，加了一点盐，搅成面糊。把鱼扔进去。指挥我妈去烧灶。我家在农村，家里烧的还是大灶，从山上砍来的柴火整整齐齐地摆在我家门前，要用就抱一堆进来。我妈让我系上围裙，我说不用，她就过来自己给我系。我身上这块是她买来的，红色格子，有小兔子图案。她身上也系了围裙，是我外婆做的。青色的，用钩针钩起来的，还织了送财童子的花样，挂着细穗。我说这是老古董了。我妈说可以作家传。家里还有三床被套。全是我外婆做的。她用她自己纺的线染个色纺了布，然后用这块布做了三个被套。我妈说，等以后我们仨结婚了一人一匹。我对于婚姻最期待的就是这一点。

锅热了，倒油。油热了，下鱼。裹好面糊的鱼慢慢慢慢地变成金黄。炸了满满两大碗，我妈说留一碗给我舅，他请客可以用。我舅家离我家很近，走个五六分钟就到了。过年，我们一起做馒头、做包子、做豆腐、烘豆腐干，我们都一起的。做很多，有亲戚来拜年，就让带些回家，这是土特产，外面买来的滋味总不一样。

鱼炸好就开饭。满满一桌子的菜，我外公招呼大家吃菜，都先说吃炸鱼。这个好吃，别的地方吃不到的。其实他没有吃过。他不能吃鱼。我外公不能吃很多东西。可能跟他年纪大了有关系。年纪大了的人吃东西总有很多忌口。他过去抽烟很凶，现在也戒了。小辈的总随着他。我们家不吃香料、不吃鸡蛋、不吃海鲜，烧鱼从来不跟豆腐一起烧，因为我外公爱吃豆腐，他说软，老了牙口不好。

一口咬下去，鲜、酥、脆，好吃，赞不绝口。那一盆吃得最干净。

我后来不钓鱼了。回家的日子越来越迟，大年二十九才到家。我外公老念叨炸鱼，家里就买鱼干来。其实用鱼干做炸鱼不好吃，好吃的是河里的鲜鱼。我对于做炸鱼已经没了兴趣，可是还是年年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