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好的或者坏的梦里醒来。他醒来时,已记不起夜里的梦;虽然,他确信自己在长的夜里多少做了些梦。
他睁开倦眼惺忪的双眼。他发现,垂下帘子的卧室里,仍然一片黑暗,只除在帘子上泛着微弱而暗淡的白光。但他想:卧室里既然垂着帘子,如果帘子本身有些厚,是并不能分辨尚在黑夜,或者已然天光大白的清晨。他凭直觉估摸:也许已在六点半左右的光景。而随即,他顺手抓取了放在枕边的手机,他从眩目的手机屏幕里瞧了一眼时间,手机上显示5:30。这样的时间,与他估摸的并不悬殊,他没有感到意外。
只是,时间尚早,他尽可以再睡一会。但他的周围早已充斥着秋天里急促的虫声;虫声仿佛一张严密的网,将他置身在“网”的中央,他几乎透不过气来;他被迫听,无法不听。他预感到自己已无法入眠。虽然,事实是,他毫不厌恶这些虫声,甚至相反,他喜欢,虽然喜欢里多少夹杂着一些怜悯的成分。
那么,既然如此,在这样天光未明的也许是残夜的时分,竟是饱听一回虫声也好罢!
只秋天的虫声里多少夹杂着哀怨。它们大抵行将赴死。只是,它们行将赴死而犹能歌,又是如何坦荡!似乎,它们对于死亡毫不畏惧,它们洞悉生命的本来意义。他忽而有些敬佩它们。
只这些秋虫,在他的意识里,其实在之前很多个彻夜,它们已经开启了冗长的哀艳之歌。他也因之而想起昨天傍晚时分,他在下班时,在城市的道路上,他听到了秋天雨霁后暮蝉的歌唱。而原本,他很有些日子没有听过蝉嘶,他满以为今年的蝉已经消失了。而他终于又听到了蝉声。虽然,这些已是暮蝉的哀歌,但它们和所有有着哀艳虫声的虫子一样,只要它们生命还在,便不停得歌唱,即使只为自己唱着最后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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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人,大抵不会像秋虫这样。而幸而,人还有梦——就如他,一夜里尽是编织着梦;至于,梦好梦坏,那是其次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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