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除夕了,自己恍惚了一下,猛然间觉得时间过得好快,同时也觉察到我对“除夕”冷落了不少。
儿时甚至更大些时,进了腊月我们一帮孩子就开始一天天数着,盼着,过除夕,除夕像一道甜甜的味道,一股浓浓的香气,一种温暖的触觉,早已经贯穿到我们不断长大的身体里,像儿时喜欢吃的饭菜一样,根治于生命的习惯中,到了一个时间点,它像花儿一样就突然间绽放了。
除夕对于那时的我们来说,是欢天喜地,热闹非凡的一个夜晚,是365个夜晚中最炫彩的一晚:祭祖,贴春联,贴窗花,放鞭炮,放烟花,包饺子,吃炸丸子,炸鸡,炸鱼,嗑瓜子,玩,闹,吃好吃的…特别是看春晚,一家人团圆喜庆的一起看春晚,成了我们盼望过年的一个由头,好像只有这事才能把大家统一起来一块去开心。
今天下午六点多,我们一大家子早早的就吃完了热热闹闹的年夜饭,就是为了早点忙活完,准时看八点的春晚。天空暗下来时,我便时不时的拿起手机看时间,看是不是快到八点了,内心里不自觉的开始盼望着等待着,好像感觉只有春晚能为除夕加一把热火朝天的劲。
记得儿时这个时间,我们一家正忙着包饺子呢,奶奶擀皮,妈妈揣面,我们姊妹三个包,我们包的速度总是赶不上奶奶擀皮的速度,每次奶奶擀到没有面剂子时,总会抬起头,伸伸腰,坐直了休息一会,看着摞得老高的饺子皮,我们总说奶奶擀皮真快,奶奶脸上的神情仿佛也再说:看看,你们3个人包也赶不上我。弟弟在旁边帮我们打下手,端个茶,倒个水,他从小就是那样勤快。
旁边火炉子里的火烧得旺旺的,爷爷就坐在旁边,嘴里叼着烟,手里拿着火钩子,时不时把烧水壶提起来,捅一捅炉子,那火忽得又再旺起来,火苗忽得窜了出来,火红火红的,左摇右晃的向外张望,仿佛被闷在里面很不爽,爷爷毫不客气顺势把烧水壶望上一放,里面的火呼呼呼直响,不管外面怎么冷,屋里暖暖和和的,这个时候,如果有一场不期而遇的雪,那会更棒。爸爸坐在一旁,喝着热茶,看着新闻联播,时不时地把头转过来,一本正经地给我们讲解一下。
快到八点时,我们的水饺差不多就快包完了,洗洗手,拍一拍身上散落的白面,就开始搬凳子,拿瓜子,拿零食,泡好茶,准备要看春晚了。这个时间点,喝着热茶,磕着瓜子,开着玩笑聊着天,好不惬意啊,至今想想,心里也是乐的。
当春晚的画面在电视上展开,欢腾的音乐响起,笑容满面的主持人开口讲话时,好像我们身临现场似的,心情欢腾起来,不爱言笑的爷爷也会搬个马扎,笑呵呵得凑过来和我们一起看,说实话,我会不经意看爷爷的脸很多次,就因为他的笑。平时很少看到他开心,爷爷脾气不好,生活烦苦时,总会发脾气,但那个晚上,我看到他瘦削的脸上总在笑,我就会觉得好开心。他在除夕晚上的笑脸一直留在以后每个除夕的晚上,像除夕晚上的一盏星,挂在记忆里。
那时,我们最爱看的节目就是小品,特别是赵本山的小品,每每他出场,我们全家都会哈哈哈得捧腹大笑好长时间。轮到歌舞节目,我们就会走动起来,拿点吃的,倒倒茶,这个时间好像就是我们的临场休息时间。
(那时,我们还小,不懂生活,也就不懂大人们笑脸下面的喜怒哀乐,我们是单纯的乐呵,童年的美好可能也就是不谙世事,自己就是一个世外桃源。)
爷爷奶奶爱看戏曲,每年的春晚都会有京剧表演,爷爷这时候准会戴上老花镜,马扎再凑到更靠近电视的地方,嘴里低声跟着唱起来,有时情不自禁唱响了,就会笑呵呵不好意思的把头转向我们,我们中一人就会顺势说一句,“唱的好”或“你也会唱啊,爷爷”,爷爷就会来了兴趣,给你开始讲他多大多大时听过这一出戏,记得不太准确时,就会问旁边默默看电视的奶奶:“是不,望云娘?”声音柔和亲切,奶奶有时不语,有时“嗯”一声。
妈妈总是很忙,穿梭在屋子和院子之间,呼呼一趟又一趟,不知道她在忙什么。现在知道她在忙什么了,因为自己也是妈妈了,在家里总有忙不完的活,特别是过节人员都在家时。
春晚进行到一半左右时,我的奶奶就坐不住了,她慢悠悠地走向每个卧室,开始整理床铺,这些我们都知道,她是担心我们都睡得晚,临睡时困得懒得再铺床,所以提前帮我们整理好。
有一次,我起身去拿什么东西,绕到卧室门口,看到里面的灯亮着,无意间往里伸头,看到她正跪在大床上的一个角落,在掖一个被子角,她背对着我,我悄悄走了进去,堂屋里的热闹气氛没有跟着走进来,卧室里突然间感到很安静,她一身黑色的衣服跪在鲜艳的被子上,显得很突兀,很单薄,我不知道那时的她边忙边再想些什么?我只知道身后的我猛然间感到:奶奶是真的老了。
当时我的那种情感表达于现在来破解,应是很想抱抱她,但对那时的我来说,理解不了,又做不出来,只是说了一句话:“奶奶,你在铺床啊?一会我们铺就行了。”因为我们没有那样表达过爱。她总是默默地为我们做着什么。这个除夕的背影经常浮现在我的眼前,回头的那一幕被往来的时间冲散了,只留有这一背影。
等妈妈把家里的大大小小的家务事忙完后,就会一手拿一个洗脚盆,另一只手再拎一个大个热水瓶,在我们一堆人脚边一放,问:“谁先烫脚”,你推我让后,我们就开始轮流烫脚,一边烫一边看电视,每个人会烫很久,因为旁边有烧水炉子,热水很充足,脚烫得热乎乎,热气腾腾的,晚上烫脚是那时的一个习惯,也是妈妈传下来的唯一一个坚持很久的习惯之一,但不知什么时候,这习惯在我这已经断了好久,我想应该是离开村庄后慢慢断了的吧,走出一方土地,脚也得适应外面的温度了。
临近十二点时,爸爸就从沙发上起来了,幽默的说“接下来,该我了,放炮”,或不幽默,直接搞突击,在院子里噼里啪啦放起来。我们村或周围村,大部分家庭都会等到12点放鞭炮,放烟花,除夕这一晚,是我们村里最响亮的一晚,鞭炮声此起彼伏,远远近近,高高低低,都是星星点点的光,噼里啪啦的响,孩子们的心里也跟着炸开了,从心底发出一种兴奋,一种欢快,那感觉一直都在身体里。
除夕最后一件事,就是爷爷拿着钥匙,披着大棉袄,拿着手电筒,要去锁大门了,大铁门的大铁锁在院子里匡匡匡几声,不紧锁上了大门,也把过去的一年锁起来了。说实话,每每那个时候,我心里就会有点失落感,感觉年过得太快了,觉得年的高峰就在除夕这一晚,过去了,那种欢腾劲好像就少了。
那时,对年很依赖,虽然不懂得何为“年”,就像那时的我们对家人很依赖,却又不真正懂得他们一样。
今晚,坐在电视机前,不只是看了春晚,还透过“除夕”的一扇窗,看到好多漂浮在时空里的人和事,除夕又像似扔进这时空里的一枚小石头,溅起一圈圈记忆的涟漪。
除夕,是一整年的句号,也是一段时间的结尾,不论这一年是怎么过来的,是喜是悲?或是平平常常,都一样统统结束了,这一晚,好像允许大家暂时放下许多东西,尽情享受年所撑起来的一片红火。就像李白欢愉时曾写下的那样:“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此时此刻就应是“得意”时,应该有那份潇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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