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尔是被一连串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的。眼睛乜斜着摸过手机,徐徐划开,耳边传来了老公靖的声音。
"在干嘛呀,今天的团年饭吃的咋样?"听的岀来,靖是在空旷的工地上打来的电话,呼呼的北风声呜咽着从听筒里传了过来。莞尔几乎想像的到,一排蓝色的集装箱前,靖笑眯眯地打着电话,干冷的北风吹乱了他稍微出了点油的短发,他不停地交错着跺着双脚,不远处的铁丝上,工人们晾晒的衣服在凛冽的寒风中颤抖着发了狂地乱舞。为了赶进度,这个除夕,靖只能在工地上过了。
听到靖的声音,莞尔感觉喉咙一阵发紧,"别提了,我的除夕毁了。团年饭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对了,你吃了吗?"莞尔没精打采地低语,声音从沙发上蜷作一团的保暖被里出来,很快便冷了。
"我在项目部团了年,很丰盛。你不会还没吃吧?!听你的声音,该不会是在睡觉吧?你妹妹妹夫呢?给祖宗们上了坟没?你老爸呢?我老爸老妈呢?"靖像在放连珠炮,又像是不停地咔嚓咔嚓地扣响着机关枪。
莞尔支起身子,朝着窗外望去。黑色的天幕早已降临,附近的几座高点的建筑物披着节日的霓虹,夸张地点缀着黑黢黢的夜色。下午五点来钟自己不是在沙发边烤火吗?什么时候钻进了保暖被,睡到了现在?!
屋子里也是黑的,一盏灯都没开,窗外的万家灯火钻了进来,好心地投射在米黄的墙面上,游戏般地拉出或长或短的斜影,它又顽皮地跳跃到挂在墙上的超大电视屏上,电视屏不想理它,发岀清冷的光。
莞尔颓然地躺在沙发上,尽量压抑着自己心底泛起的波澜,语调平缓地说起了这个黯淡的让人失望的除夕。说起来真让人难以置信,起因竟是因为一瓶饮料,可是,所有的人都知道,又好像不全是因为那瓶饮料。
莞尔从内心是不想让父亲做这次团年饭的,因为父亲流露出的那种累,那种早上五点就起来烹烧炸煮的旧作派让每个参与团年的人都心怀铅块般的沉重压抑。父亲是应该多笑笑的,也许强装一点笑颜更让人感觉舒服点,可是,他真的老了,他不停地重复着和一位幕后英雄早上几点起床,辛苦了好几天,包了多少个饺子,蒸了多少个包子,卤了多少菜,才换来这热气腾腾的一桌佳肴。
莞尔听不下去了,耳朵长茧了,只想着快点结束快点结束。可是还没开始呢,父亲清点各种酒水,忽然大叫一声,怎么能少了饮料?
确实少了饮料,早上莞尔拖楼梯时还想着呢,后来忙着摆花,擦地板就忘了。可是忘了就忘了呗,楼下就是超市,跑下去又耽误的了几分钟?父亲从来就喜欢小题大做,莞尔是知道的。
可是父亲坚持说现在跑下去买,几分钟足以让各种菜肴变冷失了滋味,这不是过分吗?更重要的是他老人家得岀结论:莞尔从小到大凡事不操心,不尽地主之谊,没有责任心。
莞尔气坏了,大声嚷嚷,以后拜托您老人家别侍候我们,消化不了。
后来是怎么结束的,莞尔记不清了,只记得妹夫妹妹买了饮料上来,父亲气跑了!莞尔一脸怒气,脸上扑簌扑簌泪水直流。
妹妹惊呆了,和妹夫面面相觑,这荒唐的场面怎么岀现在了举国欢庆的除夕节?Game is over,一切都玩完了。
大家呆坐在桌边,妹夫拨起了父亲的手机,还好,父亲跑到莞尔奶奶家团年去了,他是幸福的儿子,有一个健康的老母亲。
屋子里恢复了一点生气,大家匆匆地拨弄了几口,也到灵堂里去找母亲了。
和靖讲到后来,莞尔还是忍不住哽咽流起泪来。挂了电话,睡了一觉醒来。微信上赫然写着靖的留言: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回来一切都好了。
是啊,Tomorrow is another day!莞尔给父亲发了短信:明天,团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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