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楚杭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我坐在教室窗口的座位上,看着操场撒欢儿的人影咬牙切齿地想着。
身后陆琳琳的娇笑声不断敲打着我的耳膜,我愤怒的小火苗蹭蹭地上来了,拍桌而起,起身跑去了操场。
“二蛋子!你到底在干吗?”我气势汹汹地站在单杠下跟他吼。
二蛋子祁楚杭原本在倒吊着,看到我之后一个起身跳了下来,他紧张地环顾周围,拉着我的手说:“佟绥,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学校要叫我的大名!”
“祁楚杭,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吗呢?你到底还记不记得咱们的计划?”
他不解地看了我一眼,问:“咱们的什么计划啊?”
我怒火中烧,揪着他的耳朵说:“拆散陆衍陆琳琳的计划啊。”
祁楚杭一边揉着耳朵一边抱怨:“感情这种事要看缘分的,强求不来,你要学会控制自己。”
我没有理会他,转身走了回去。
进教室时,陆琳琳还在刻意往陆衍身上靠。我悄悄地给了祁楚杭一个“行动”的眼神,他看到之后抿着嘴向我点了点头,手还隐蔽地比了个“OK”的手势。
我静静地等待着,不消片刻,祁楚杭果然不负所托,凭借着剑走偏锋的智慧,强势打断了陆琳琳的阴谋。
我一早就说了祁楚杭不是一般人,所以他想出来的计谋也不是一般的蠢。包括我在内的全班同学都目瞪口呆,看着他在班级里拍起了篮球,嘭嘭声在走廊上一片自习的教室里格外刺耳。
这时身为班长的陆琳琳也顾不上陆衍了,惊恐地看着他说:“祁楚杭,你怎么能在教室打球?别人可都在自习。”
我哑口无言地看着他正一脸得意地朝我眨眼睛,叹出了此生最沉重的一口气。
我正起身准备去拉住他,却发现班主任的鬼魅身影出现在了教室后门处,就很没义气地立马坐下了,开始拼命地给祁楚杭使眼色。可惜我眼都快挤抽筋了,他一直视若无睹。最后,我眼睁睁地看着班主任铁青着脸走了过来,拿起一本书狠狠地拍在了他那个始终翘着一撮毛的后脑勺上。
真是个傻子,我摇摇头叹了口气,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仅仅一节课的时间,苏丽萍就风风火火地来到了学校,在办公室当着班主任和一众老师的面,把祁楚杭抓起来好一顿打。据陆琳琳说,当时她站在一旁眼睛都不敢睁,只听到他一声声杀猪般的嚎叫。
那天陆琳琳拉着陆衍的胳膊,心有余悸地说:“祁楚杭真是太可怜了。”
我斜着眼睛看着她做作的表情,不动声色地拉住陆衍的另一只胳膊,装模作样地说:“是啊,真可怜。”
陆衍有些尴尬地看着我们,笑着说:“没事,男孩子不怕打。”
二
陆衍是我喜欢的男生,这句话说起来就像祁楚杭是个傻子一样,有理有据,不容置喙。
我第一次见他,是在我十六岁时,那天我骑着一辆粉色的自行车去高中报到。那辆自行车是爷爷从废品站淘出来的,刚扒出来时还是一堆断肢残骸,经过他一番妙手回春的捣鼓,变成了一辆完整但破旧的车子。为了奖励我考上市里最好的高中,他用粉色的油漆将自行车粉刷一新送给我。
当我欢天喜地地骑着车子,正感受着微风拂过面颊的舒爽时,车子的链条突然吧嗒一声断掉了,我连人带车翻进了路边的草丛。被经过的陆衍拉出来时,愣了几秒钟以后,我嚎啕大哭。陆衍手忙脚乱地帮我擦眼泪,小声安慰:“别哭了,我带你去医院吧。”
然后,他骑车载着蓬头垢面的我去了附近的一个诊所,那时候我才开始认真地打量起面前这个见义勇为的少年。他拿着一大盒创可贴微笑着跟我说要及时更换时,我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刚刚那点意外带来的惊慌和疼痛迅速在他的笑容里消失殆尽。
我决心丢掉那辆原本就属于破烂的自行车,于是一屁股就坐上了陆衍的自行车后座。
后来的故事就很清楚了,我们不但是去同一所学校报到的,还幸运地被分到了同一个班。
虽然这幸运只是对我而言。
但上帝是公平的,当我喜滋滋地坐在座位上,看着正前方陆衍帅气的背影偷笑时,一个晴天霹雳悄然而至。
祁楚杭出现在教室门口,兴奋地跟我挥手,穿过层层陌生又惊讶的面孔大声地呼喊我的名字,那架势,就好像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儿子。
说起这段孽缘,就不得不交代一下我的身世了。
我尚在襁褓中时亲生父母就意外去世了,从小和爷爷奶奶住。虽然日子过得不富裕,但是他们相当热爱生活,奶奶在世时我从未听到她有过一句抱怨,爷爷也整天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从小到大我都没受过什么苦。
祁楚杭的妈妈苏丽萍是奶奶的一个远房亲戚,就住在离我们家不远的另一条街道。家里几次急需用钱周转不开的时候,都是奶奶臊着脸去借的。
我第一次见到祁楚杭,就是十岁时跟奶奶一起去借钱那次。
那天我原本有些拘谨,老实地站在旁边一声不吭,生怕有一点点调皮就会丢了奶奶的脸面。可初次见面苏丽萍就冷着一张脸,嘴里还嘟嘟囔囔说我是没爹没娘的讨债鬼。
我觉得她太没礼貌了,于是第二天我就拎着一条死蛇爬到了他们家门口的大树上,苏丽萍一出来,我就把蛇扔到了她身上。
当我哼着小曲儿往家里走时,祁楚杭跳了出来,指着我说:“我看到了,是你把蛇扔到我妈身上的!”
我大惊失色,还以为他是来寻仇的,没等他说完下句话就扑上去把他揍了一顿,然后撒腿就跑了。
第二天我刚一出家门,就看见祁楚杭鼻青脸肿地拎着一袋零食站在家门口等我。我刚想跑,他一把上前拉住了我,腆着笑脸说:“这些都给你,你别打我了,我们做朋友吧。”
三
说实话,这段友情从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因为我有点嫌弃他。我从来都没见过谁会送一大袋零食给一个仇人吃,他实在是太傻了。
十二三岁的时候,我们俩一起去郊区一家农户大棚里偷偷摘草莓吃,我一边摘一边往嘴里塞,最后还用校服包了一小包准备带回去给爷爷吃。离开时,同样盆满钵满的祁楚杭走两三步回一下头,我不耐烦地催促他快走,以免被主人抓到。他摇了摇头,看着我说:“我们这样不好吧……你带钱了吗?”
我摇了摇头,错愕地看着他打开书包翻来翻去,最后翻出了一本刚买的精装版《哈利波特》放在了地上,嘴里还嘟嘟囔囔:“就当是我们买的吧。”
最后,大棚主人根据书上的姓名和学校找到了他,苏丽萍赔了钱,又把他一顿好打。
从小到大,他好像什么事情都办不好。
这些年来,我几乎也没相信过他有什么成事的能力,所以当他在教室里好奇地问我怎么不开心时,我只是抬了抬眼皮,一句话也没说。
摘自“高考蜂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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