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腐烂的苹果

    准确点说，这个苹果还没有完全腐烂，至少现在还摆在我的办公桌上，虽然表面曲曲折折满是皱纹，伴随着一块硬币大的黑斑，已经不能确定是否曾经有那么新鲜过，或者生来就伴随着不幸，致使它过早地斑驳。苹果是一位同事送的，日子记不清了，只记得我接下后就顺手放在隔壁已经离开的同事桌上。没怎么留意，直到一天一位好心的扫地阿姨呼喊了声：“谁的苹果，谁的苹果。”我的思绪才终于随着我的目光落在那个被遗忘的苹果上。

    那时候苹果表面还没有那么多羊肠小道，只是浅浅的，仿佛微笑时不易被察觉的额头的皱纹，手捏时显然还是硬邦邦的。出于顽童的心里，我试着把它掰开，显然失败了，虽然表面显得有些干燥了，但我想，它内心此时还是多汁的。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在那一瞬间，我想留下它，但也不想吃掉它，就这么放在我的电脑旁，看着它，我想看看它能陪我多久。也是在那瞬间，我不确定自己想到了什么，拿着苹果的时候，我冠冕堂皇地居然想到了生命，苹果当然是生命了，虽然不能言语不能动弹，但它是生命无疑的，它从一颗树苗开始发芽，在风里、雨里、阳光里慢慢长大，长成大树后开始结果，授粉，慢慢果子成熟…….要是我的高中生物老师听到我这么粗鄙地描述苹果结果的过程，应该会直接把生物必修123都砸过来了。总之在那会儿，我突然想到了其他一些东西，人。这个人显然不是指特定的人，或者准确点来说，这个人指的是社会群体中不能再普通的一个人。他从出生开始，从分娩的婴儿，到多汁可以掐出水来的儿童期，到强壮结实的青壮年期，到略臃肿的中年期，然后慢慢开始显老态，再慢慢全身布满皱纹，再然后步履蹒跚，到最后逐渐死去。

    我曾试图去想人死后是有没有灵的，甚至为此和人辩论，我试图说服别人，我们生活在这个时代实在有太多的巧合，只有在人有灵，生命能延续的前提下，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而对方只说了一句话，“人非生而知之者”。在那一瞬间，我突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其实我们谁也不能说服谁，我只是没有勇气去接受我并不想得到的答案。不过仔细想想也是，就算人有灵，又怎么样，从结果上来看，新生婴儿没有任何的记忆，已故的人还是会失去相联系的一切东西，什么都保留不住，那和没有灵有什么不同。再讨论下去，这个问题就显得没那么有意义了。以前也曾看过一个说法：宇宙总会最大限度的节约资源，体现在人身上即是，身体消散，但思想还是如波一般传播，并不会真正意义上的消失，但反映到显示，人会随着年龄的攀升开始出现思维放缓，记忆衰退......有人说这是因为身体出现的衰老导致，那么这样看来我们所有的思维形式，其实也就是建立在我们这具逐渐衰老的身体上，我们的记忆，我们的思维方式，我们的一切感觉，这样的话，当我们身体衰亡时，我们还有什么？没有记忆，没有思维，没有感觉，也就没有存在与不存在的区别。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知道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至少对于现在的你、我都只有一次，若是某一天生命停止了，就真的那么停止了，就什么都没了，不像电视里说的什么三魂七魄，也没有什么恶灵、天使，在死去那一瞬间，连“有”和“没有”这个概念都失去了。这样想来，人的思想其实也是极有意思的，和物质截然不同，世间万物、包括我们的身体，变化都是缓慢的，都是放在时间尺度上可以观察的，无论是慢慢腐烂还是烧为灰烬，都有一个可观察，可挽救、甚至可修复的过程，然而思想不同，当被击中承载它的容器的那一瞬间，至少从我们这个世界，那个思想就消失掉了，就算我们修复了容器，保养好身体，也不能使思想回归。没有什么“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也没有什么“我死后也会在另一个世界保护你”，所以我们的生与死，其实更多的是指向我们的思想，物质的消亡是在推动着我们思想进入一片漆黑。

    以前有一个天问，说如果人类是神明创造的，那么又是谁创造了神明？暂且称为主神，那主神又是怎么来的呢？这就是鸡生蛋蛋生鸡，我们无法追根溯源，因为总觉得还有更高一层的存在创造了这些，包括我们的命运，我们的一切可能性。按照佛家的说法，这叫做因果，依据着时间产生一切因、果，产生了事件，事件不仅仅是人、物的映射，也可能是某些我们臆想的更高层次的发生了一切的映射。那么什么创造了因果？可能又是更高的维度了。当然，更高层次的存在又是什么呢？有人说是维度，就像从一维、二维、三维，随着维度的升高，低维度和高维度的差距越来越大，一维无法干涉二维的存在，二维无法干涉三维的存在，鉴于我们处在三维的空间中，那么我们不免对四维产生兴趣，什么是四维，四维世界的存在是怎样的？有人说是增加了时间轴，这确实说得通，虽然总觉得时间是高于空间的维度，但觉得现在就谈时间的维度也还早了，就像我们命名的XYZ轴一样，应用到空间，XY轴可以撑起一个平面，XZ轴也能撑起一个平面，学习平面时我们当然知道X、Y、Z都只是一个称呼，但若直接上来就说X、Z构成一个二维世界，不免也会觉得怪怪的，言之尚早。光从空间，其实我们就能看到，在一维到二维世界，也就是线到面，如果一条线上有A、B两点，我们都知道，两点连线的那条线段最短，但若是引入一不确定的力量，使得两点之间不是直线最短呢？或者说，还是两点间线段最短，只不过那条直线已经不是原来的那条直线了，它弯了，这样一来，两点间的最短距离自然就不是原来那条线的连线最短了，而是形成了一条新的线，而新的距离和原来距离共同存在时，便组成了一个新的维度，于是就从一维成了二维的世界，同样的，如果平面上的两点之间，若有足够的力量使得两点间距离最短的超过了原来的两点连线距离，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这个平面逐渐变成了一个曲面，所以产生了小于原本两点间连线距离，如此的话，那对应我们三维世界呢，如果我们能产生让两点最短距离小于直线距离的办法，这不就是创造了一个四维空间的状态了么？这其实很像我们之前所听过的一个概念：空间翘曲。那么如何产生呢？也许需要一定的能量，也许需要整个宇宙重新核爆的能量？又或许我们其实被包含在一个四维空间里，只不过，互相不可视。就像我们存在于一个三维世界里，我们能找到二维世界么？我们说的平面，都只是一个概念，这样说来，对于二维世界而言，也许也是一样的，与我们是不可以互视的而已。

    说得有点远了，回到眼前的，我们既然说生命，生命对于每个人都只有一次，甚至是会戛然而止的，那么我们现在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独一无二的，一去不复返的。现在每每想到这个就不免有些感慨，甚至感觉有些矫情。以前自己还曾埋怨时间太慢而浪费时间，现在想来，真是想能回到那时候，至少不会像当时那样虚度光阴，可是现在进行这般想法，本也就是一种虚度年华。这样说来，世界上最远的距离其实真的是时间，而最残酷的也是时间。

    一不小心苹果被我碰到了地上，留下了一道痕迹，像是草原上一道长长的沟壑，但还不至于立刻坏掉，甚至在靠近鼻子时还能明显闻到一阵苹果特有的清香，轻轻掰一下，已经有了一丝裂口，不知道它能在我的桌子上留多久，但我知道它终将变成一个腐烂的苹果。

一个腐烂的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