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母亲

   写    给    母    亲

      ——曾红彬

  又是一年清明，雨还是纷纷的下着。黛青色的山有一层新绿漫过雾的恍惚钻了出来。我把目光朝向新绿的山那边眺望，透过重重山峦，仿佛是见到了立在丛林中母亲的坟，而母亲就躺在那阒寂的坟里，安然的睡着了。

   若说春节是在世亲人团聚的节日，那么清明则是生者与故去亲人的重逢。春节，亲人团聚的温馨还在温暖着每一个人的心房。清明节到了，又该是和身边一个又一个消失在时光长河中的那些故亲重逢。而母亲则是最让人牵肠挂肚的了。母亲在，你尚知道生命的来处，而母亲走了，你便只有了归途。

    母亲与我最亲。这话其实说得不对，因为我的其他兄弟也是母亲所生。但这样说，意思是我最听话母亲，最懂母亲了。母亲的一生，从我孩提时期懂事起，便一起见证了。至于母亲青年时期的一切，以及与父亲之间青涩的爱情，我是不懂的。但是在后来的生活当中，我知道父亲在母亲心里是一座山，而母亲在父亲心里便如一颗小草，有时连一颗小草都不如。因此，我时常为母亲鸣不平。早些年，父亲在外工作，母亲一人带着我和几个兄弟在乡下的山峪里艰难的渡日，偶尔父亲回家，母亲喜出望外，忙着为父亲做最好吃的，往往是不知原因的，就遭到父亲的谩骂，更甚是，若母亲讲理，吵架了，父亲便是一顿拳脚。母亲心里的那个委屈，只有我懂了。每次母亲父亲吵完架后，第二天一早，起床做饭的还是母亲，我觉得最怪的事情，母亲总是忍着伤痛，却悄悄地在饭里为父亲煮了几个鲜嫩的鸡蛋。难道她们之间总是要有吵架与和好，才能让夫妻之间的关系推远拉近吗？我是心疼母亲的，我为母亲鸣不平，我把鸡蛋丢入泔水里，被母亲发现，母亲竞抱着我哭了。母亲说：“我与你父亲就是前世的怨家，你是不懂的，你长大可不能这样对待父亲。我若有所思，更为母亲的宽阔胸怀，而长久的感动。

    母亲在中年时期40岁时患病，瘫痪了。一个在农村里长年务农的农村妇女，失去行走能力，对于母亲来说，是很要命的一件事情。母亲知道田地里那一块玉米需要除草，那一块的土豆需要挖了收回来。这些个事情，把母亲急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一个愁字了得。更甚是，我家猪栏里的那几头肥猪，因为母亲瘫痪了，没有人弄食，它们抗议得几乎把猪栏给朝翻了。父亲把母亲接到县里医院治疗了一段时间，硬是不见好转。在那个时月，人的生命本身就是贱如小草，哪有许多的钱治病，父亲虽是国家工作人员也不例外。母亲被送了回来，哥哥在外读书，家里就剩我与母亲了。母亲告诉我怎样做饭，以及怎样给我家里那几头肥猪弄猪食。要知道，那几头猪，是我一家的生活念想。

    就在这小村里，在那荒寒的岁月，我与母亲相依为命。幼小的我非常的听话，我拼命的做事，我为我家那几头肥猪弄食，我需要提着猪食桶来回六次的喂食，才能让它们吃饱。每每到了晚上，我便把母亲扶着在火塘边烤火。我与母亲是血肉相连的。一次烤火的时候，我见瘫痪了的母亲，因长时期的不能自理，没有洗澡了，脸上全是尘圬。我便给母亲讲，我帮你洗澡。母亲先是一愣，对我看看，哭了。我帮母亲洗了澡。其实洗净后的母亲，不仅是慈祥，而且是无比的美丽，是圣母，是天仙。在那一天，母亲说了，你就是我的女儿了。我说，不，我是你的儿子，儿子一样可以为母亲洗澡。

    也许是上天垂怜我那苦命的母亲。母亲在瘫痪一个冬季后，在来年的春天，竟奇迹般的站了起来。站起来后的母亲，更是无比的珍惜她的劳动能力，更是无比勤劳的在乡下劳作不辍，直至我长大后成家数年。

    若说上帝让母亲站了起来，是对于母亲的垂怜，那父亲在晚年与母亲关系和好时，却又早早的过世，则又是对母亲最大的不公。父亲52岁便离开了母亲，父亲过世时，母亲哭得异常的伤心，尽管父亲曾无数次的伤害过母亲，毕竟父亲是母亲心里的天。父亲过世后，母亲就一个人在那山乡里守着父亲的坟一至到老丧失记忆的时刻。

    时钟不停的转动，不经意间，我们便长大了。驿动的心让我们一个个走到了山外。母亲独自在那山乡里生活期间，总是隔五差六的给我们送一些蔬菜，农产品。在分配这些食物时，母亲总是把最好的留给我，我在母亲心里就是女儿。但是我每次都是让母亲把最好的送给我的几个兄弟。因为我知道，兄弟都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那有母亲不疼的呀！

   母亲到晩年还没有轮到我们尽孝的时候，却患上了老年痴呆症。母亲患病后，对一切都丧失了记忆。母亲独自沉浸在过去那些苦难的岁月里回忆，几乎没有生活的温馨。时而哭泣，时而大笑，喜恕失常。我想她可能只有回想起她的儿子，我是她的女儿时，才能把心里寒凉慰帖得好受一些。母亲的一辈子，苦是占了多半时光的。

   母亲老年痴呆症后，在几乎封闭的个人空间里活了八年。无论我们怎样的料理，都不能让母亲幸福，母亲命里注定是一个命苦的人。母亲离世时，在她混乱的意识里，却离奇清晰地幻出我的影子，她竟然说要见我，她的儿子女儿。我虽然与母亲血肉相连，我还是不能全部的了解母亲，她的生命只属于她自己，她已经要离我们远去了。我在返身为母亲冲泡糖茶时，母亲倒在哥哥的怀里长辞了。我非常伤心，母亲你应该在我的怀里离世，因为我觉得只有我最懂你，我苦命的母亲。

    千山万水间，有母亲、父亲阴阳相隔，在清明思亲的时季，我更想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