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总（19）

那次之后，想尽办法终于和好。

自此以后我再也不敢瞎胡闹，不敢随便说话，俗话说，酒壮怂人胆。

我却是觉得自己的胆，依靠酒也绝对不可能壮起来了。

又说人越大，胆子越小。这点我没活那么大，也不知道是不是准确。不过可以确认的

一点的是王小波的那个论点，说他下乡插队的时候，村长为了给知青们一个下马威，就想出来

一个很接底气的办法。把所有的知识青年聚集在一起，让人表演劁猪，根据知情者回忆，说那

猪，本来威风八面，到处沾花惹草。自从遭了这一下之后，顿时变得老实无比。只知道吃食长

膘。成了一只合格的良猪。还有一个版本是这么说的，是说村长为了震慑知识青年们，就说你

们要不老实，就采用治牛的办法，什么办法呢？就是把牛的睾丸取出来，放在一个木头墩子上，

当着牛的面，一锤子砸下去。再生猛的牛一看到自己的蛋变成了稀巴烂，自此以后对自己的世

界观于是产生了极大的怀疑，进而绝望，于是就成了一头良品牛。

以上两个版本当中有一个是我瞎编的，反正不管怎么说吧。我的意思就是，我觉得自己

也正在朝着这个方向走向一条不归路。虽则没有被人那么操作一番，但是我已经感到了恐惧，

恐惧于那一锤子的威力。于是现在不敢不老实。由大学时候、研究生时候读点《希腊罗马名人传》

，思考点尼采的超人哲学，转而再费劲全力的成为这社会上的一个螺丝钉。而且自己丝毫不在乎

自己是一个低端的牌号为1Cr18Ni9Ti的普通不锈钢螺丝钉，或者是镀上了蓝膜，材质为TC4的较

为高端的螺丝钉，总之，螺丝钉就是螺丝钉，螺丝钉再牛逼，也成为不了栋梁之材。

这是我之领悟。

原来有段时间，和她相处之后，以为自己会褪尽浮华、获得新生。

后来，我发现，自己是too young、图森破，sometime naive。

工作有自己的文化，它利用自己的文化将你塑造成为一个合格的螺丝钉。这叫大棒政策。

作为奖励，它发给你可以兑换一些生活所需物品的价值，是利用银行卡上的数字表示。从此以后，

你被塑造成了这么一个人物，不管平常多么恨、多么烦恼、多么想看看大自然的神奇。每月6号

的工资一下来，手机一响，你立马就会呈现出一股无可救药的奴才相，期待着下个月能在这个数字

上多加上一些。这叫做劣根性。而远非自己最初所想的为理想而战。

关于我眼前的这位美女，也有异曲同工之妙。我刚开始以为，这位美女，你看着她，这

就是世界对你的奖励。让你的精神为之一振，觉得自己还挺牛逼。当你和她出去的时候，吸引来

的别人的羡慕眼光也能大大的满足你的虚荣心。于是，不将对于她的投资当作一种损失。更糟糕的

是，当你处的时间越来越长的时间，你就像是买到了一支自己觉得很牛逼的股票一样，你觉得有

一日，你将会爆发。问题是，时间久久过去，却不见情形的改变。每天是很温柔。但随着时间的

过去，你发现，虚荣是有代价的，代价其一就在于，眼前的这位，你投资时，她不总是升值的，有

时候她也会成为暴风雨，使得你处于风暴的侵袭之下。更更糟糕的是，同对待工作一般，你没有

办法反抗，岂止不能反抗，你还得哄着，学会点帝王之学，哦不，女王之学。明白眼前这位美女的

所有心态。直到挠到哪里她就舒服。久而久之，你发现，自己依然是孙子。而且是毫无疑问的，被

深深的套牢了。好在有解决的方法，什么解决的方法呢？

简单。

三十岁之前去接受痛苦，熬下去。三十岁之后你就适应了。

不然你说怎么办？你宅心仁厚，走在路上连一只蟑螂都不舍得踩死。实在是狠不下心来

去做一个能够活得很舒服的王八蛋。鉴于此，也只能老老实实的接受命运。好好经营，在游戏规则

下生存，以期得到游戏规则允许范围内的奖励。

比如我那每月6号准时到来的一笔不怎么多，也绝不能算作少的工资。多少人，指着它活呢。

又或者是眼前这位美女，啜完一口咖啡、写完一篇论文之后的嫣然一笑。嗨，美女嘛。她

不仅得让你养着，供着，体贴着。她还在默默的运筹帷幄，琢磨着怎么把你改造成以后她想像中的

伟丈夫。

得勒，通常情况下，根据我的观察，改造的效果是有的，不过大多数都是半途而废。

尤其是大多数女人发现在四十多岁时也没有办法把自己相中的人改造成功，于是就放弃，转

而把精力转移到儿子身上。这就是我国源远流长的一个无法跳出的恶性循环，简称冯氏定律。以与

历史上，大学问家黄宗羲经过艰苦卓绝的研究而得出的那条关于经济学的著名定律加以区分。

不过，说过来，有时候你还是得感谢自己的命运。

有时候这位美女也愿意听听我的话，和我一起当一下她最为厌恶的书呆子。其中的原因之一，

就是她们学校附近，就有一家称之为纸中城邦的书城，她如果不愿意的话，可以随时去花之林叫上

朋友喝茶，或者是去咖啡店中继续坐着修改论文，或者干脆回到宿舍用她的电饭锅给自己煮一锅养生粥。

有时运气好，我也能凑巧喝上一些。运气不好的话，得帮忙刷锅。话说我连自己宿舍里边的饭盒都从来

不洗来者。这又是何苦？

上周忙完之后，她心情大好，约下午四点时候，和我一起去了纸中城邦。去之后，却摇摇手，

意思是不和我一起逛，任我晃悠在历史区，阅读明朝人是怎么藏书造园的。她却是去了纸中城邦的最角落

上，拿起来一本如何制作电影的书籍看了起来。话说你不是学管理的吗？怎么回事？

我在那儿不过十几分钟进入了状态，沉浸在古人的精神世界中。

突然有个人过来敲敲我，我不抬头，以为又是那种拿着一个什么工艺品装哑巴骗钱的把戏。

结果有股子味道传了过来。不由得我不抬头，眼前出现了一个戴着黑色尖头毛线帽子的人，上边有没有扯

掉的商标，是个咬了一口的苹果，白色的。没来及细看，结果这位开心的露出一口黄牙，大嗓门的在书店

里边跟我喊道，“认得这是谁吗？袁隆平，科学家，诺尔贝奖。”说着，还把一个A3纸大小的画册摊开

给我看，我一看，果然还真是拉轰的袁隆平，有辆摩托车做背景，不能是袁隆平的车吧？“嗯。”我点头，

我当然点头，我认识字儿。那人来了劲儿，简直是开心呜咽着，“袁隆平，科学家。”重重的说道科学家

三个字。我一看，这位脸上不怎么有胡子，约摸三十来岁，眼睛里边带着血丝，不能是打LOL熬夜熬的吧？

大板牙。手上有冻疮，红红色。脚上踩着一双打着对勾的白色旅游鞋。穿着发了白色的牛仔裤。牛仔裤像是

一个没劲的人一般，耷拉的，瘫倒在裤腿上。腰里边也不知道有没有腰带。我想着莫非是进城打工的农民工。

不然对杂交水稻之父这么感兴趣？正在琢磨的时候，他又大声说，这次觉得真是掺杂着极端的兴奋和极端的

感慨以及对自己的自责，给周围又过来的一个接近老年的人说道，“袁隆平，知道么？大科学家。诺贝尔奖金

获得者。成功者！我们是什么，是失败者。我们怎么和人家比？”老人家弯下腰，挑书，笑着点点头，“是啊。

袁隆平解决了中国人的吃饭问题。”然后继续看自己的书。

我在旁边听着，发觉了这位意犹未尽之后，马上实施了战略性后撤，从历史区转移到了传记区。离开

此人大约两个书架左右。放下明朝人的生活那本书，转而拿起来一本《地球不配我死，马斯克传记》翻开，翻

到第一页，满满的觉得又是一本打了鸡血的励志类书籍。刚下放下，看到越过两个书架传来的犀利眼神，我

赶紧继续翻我的鸡血书，而且顺势蹲下，换个姿势沉浸在知识的海洋当中。

时间滴滴答答的过，用kesha的形容方式，应该是tik tok，tik tok吧？

广播当中放着轻音乐和欢迎来到纸中城邦的轻柔话语，隔了许久以后，我一抬头，那人终于走了。

我的手机最近很不好，电池一过三四个小时就没电了。没办法，没法看时间，又怕她走，又找不到我。赶紧走

去了那个书架。发现那个袁隆平的粉丝竟然围上了她，亲切的和她讨论中国人的吃饭问题，这个话题可能也是

这位大哥刚从过道当中道听途说来的。她一身白衣，虽则内心有时可恶，可是在这个灯光昏暗的书城里边，简直

就是一位刚下凡的天使。我远远的看着她面带笑意，竟然一点不厌烦的和那人聊天，实在是惊得没话说。她也

远远的看到了我。找了个理由，摆脱那人，过来，叫上我，一起出了书店。留下略微遗憾的那人一个人继续于

这知识的海洋当中寻找自己的下一个目标。

她这次出来换了一个红包，酒红色的。上边是明显的菱形格子。

我都没有注意过她有这么一个包，是自己买的，要么就是前男友送的？

不想了，不想了。我这么想道，惊讶的问她，“你还真行，和那人，竟然能聊起来。”我意思是她

竟然一点都不烦这像是刚从励志书里边走出来的打了鸡血的男子。

她倒是无所谓，“嗨，见多了。在广州的那时候，经常见这样的人呢。”

“真的？”我的意思是，这样的人，难道有很多？

“真的。骗你干嘛。我还见过死活跟我搭讪，说是要练习的中文的小黑呢。”

“小黑？”

“是啊。广州白云区很多黑人。你不知道？”她做惊讶状。

“你怎么处理的？”

“当然找个理由走开啊。”

“哦。”我放了心。

“不过，有时候也会聊会。”

“哈？”

“放心啦。就是普普通通的朋友啦。黑人当中有的人很nice的。不少人，中文很好。在中大做留学生。”

“那穷地儿。”我不屑道。

“嗨，你还真别这么想，很多人，教养很高的。而且家里条件非常好。来中国，就是做一下culture

exchange而已。回家人要接手自家的家族企业的。”

“那未见得人品有多好。”我嘴上不服，却没想到广州那边已经这么开放了。兰州看来，的确闭塞。

“那怎么会。我就认识一个小伙...”她看到我，突然停止。

“哎你怎么不讲了。”我回过神来。故作平静道。

“得了吧，就你那点小心思。还想蒙姐儿，切。”

我顿时无语。尴尬的要命，只觉得耳根子都发热。

突然，她挽住我的胳膊，“不过，我就喜欢这样。”身体却故意往下沉，几乎拉得我快倒了。

“别。哎你。这么多人。”

“这么多人咋了？我一个女生，小鸟依人一下不行了？”

“你？小...哎，别掐。包给我，包给我，我给你背着。把你送回去了。我明天还要催生产进度去呢。

惆怅哇！”我仰天长啸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