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大二的第一学期。
寒假临近。和大多离家读书的同学一样，思绪早已飞家里了。尽管考试周匆匆忙忙，大家也都笑声朗朗，三三两两手拿考试资料，慌慌张张穿梭在校园里。但大家见面的问候都是同样的。
“啥时候回家！”
“火车票抢到了没有。”
“你回家得三十多个小时吧！”
“回家可以吃到我妈做的好吃的喽！”
“哎，回家听我妈唠叨咯。”
是呀。两天后考试完，我也可以回家啦。
但真的很焦急，
爸爸打电话已经三次了。
第一次是十几天前了，爸爸笑嘻嘻的，问回家票买的咋样，有啥想吃的没。你妈这几天感冒了，我让她提前给你准备。
第二次周末晚上，爸爸电话说，你妈感冒没见好，这两天在医院挂吊瓶呢。但我心里感觉有点不对。
最后一次是前天晚上了，我打电话回去。你妈还在医院，应该还得几天才出院。你别担心，没啥事。就是感冒。
怎么感冒了还要住院这么久？我嘀咕着，心里各种不安，爸爸已挂断了电话。
火车票是考试结束的晚上七点多。
五点考完试，我早点交卷，来的及赶火车。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春运果然人多，连个挪脚的地也没，挤在火车的过道里，心里踏实多了，学校所有所有的美好与酸甜都抛在脑后了。一心想着回家。
第二天的下午五点在西安转火车，凌晨两点到家。
我有两个弟弟，小弟接的我。
没等我开口，见面第一句，小弟说，我们直接去医院吧，咱妈在医院。
感冒怎么住这么久医院？咱妈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啥重病？
没事，没啥担心的，过几天就能出院。小弟淡淡的说。
进门的第一眼，就看看妈妈了。有三张床位，妈妈在中间的那一张床上。其他两张床的都熟睡了。爸爸在妈妈床边的一个小板凳上，靠着床缩成一团坐着。
妈，妈，我回来啦。你没事吧。感冒了多久了，咋还不见好，这啥时候能出院，快回家给我做好吃的，都馋了一学期了。
我这从不感冒的，这一感冒就特别重，也不知道咋回事，浑身无力。妈妈说的很轻松，背后垫了两个枕头，斜躺着。但我能感觉到妈妈精神状态不是太好。我走进了，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的时候，皮肤很松弛，没有以前红润，淡白色的，只有扎针的手臂处一片片的青色。再看脸色，也有点颓。整个脸是暗黄色，缺少血色。嘴唇干燥起皮了。
你快快好起来吧，你这感冒真有点重啊。医生没说啥情况吗？啥时候能出院？
医生也没有说啥，就是感冒。出院得明天再问下何医生。
那今晚我陪你吧，这么晚了，让老三载我爸回去。我陪你。
这都后半夜了，挨一挨就天亮了，三九天太冷了，老三骑摩托受不了，老二在家就行。爸爸终于抬眼说话了，语速比较慢，眼神很疲惫，少了那份许久未谋面的欣喜。
我们都沿妈妈的床边趴着睡了。
天麻麻亮，爸爸就醒了。他叫醒我。
你洗把脸，咱两出去吃一屉包子吧。嗯，好。
在医院旁边的包子铺里，我们每人要了一屉小笼包。
就我俩，爸爸也没说话，我也没张口，但心神不宁。
来包子铺的路上，我预知爸爸肯定要给我说啥的。
包子上来了，热气鼓鼓的，很烫，我还在吹着气。
爸爸一口一个包子已经吃了两三个。速度好快。
我才拿起第一个包子，准备下口。爸爸放下手里包子，开口了。
儿子，你说咋办呀。
爸爸声音瞬间颤抖了，手里的包子滑落在桌上，嘴巴里还未下咽的包子憋着他，还未让哭声出来。
爸爸，爸，你别急。到底咋回事。你别急，你慢慢说。是不是我妈的病······
我脑袋突然之间嗡一声，已经断了记忆，呆若木鸡，想象不出我从接到爸爸第一次说妈妈感冒了的电话，到现在是如何一个经历，我没有把结果想的那么差。但爸爸的表情，妈妈的状态，弟弟的的话语，都让我感到这一切都很糟糕。事情比我想的要严重很多很多。
儿子，你妈的病确诊了，不是感冒，不是感冒，真不是感冒，白血病啊。你说咋办呀。我们家天真的塌了。
我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和害怕，我不知道我有什么样的表情，我整个人僵了，嘴巴、手、腿脚真的在颤抖。我没法知道白血病到底多厉害，我只能感觉妈妈将要离我们而去。眼前模糊一片，脑袋里闪过一个又一个妈妈的影子，嘴巴里咸咸的。
哎，你爷俩咋了。包子不吃嚎上了。要不要给你们打包提回去。包子铺老板发话，我和爸爸才反应过来。
我双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捂住嘴，深吸了一口气，试着平静了一下。
再看爸爸，两颊深深的泪痕，他使劲咀嚼着最后的一口包子，眼神无助，气色极差。他还是用手抹了一把泪，起身往外走了。
我看着爸爸往外走，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站起来的，紧随着他，在门口，我给了钱，让老板把剩下的包子打包。
包子铺距离医院五六分钟距离，我们还是没说话。爸爸在前，走到医院一楼消防通道口，爸爸停住了。我快几步过去。
我此时平静了许多。
爸，我妈肯定不是白血病，我坚决不信，我们这小医院，检查肯定有问题。真的，你别担心，我觉得不可能。爸，你千万别吓我们。
就是的，就是的，县医院和二医院都查了，确诊是的。
不可能，爸爸，真的不可能，我妈还不到四十岁，我们是农村人，吃自己种的，喝井水，怎么可能会得白血病。我们这医院，经常查错病，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还信了。你就不能理智的想想。
儿子，是真的······
爸，你是一家之主，老二老三还小，你不要吓我们好不好。医院也不是全对，说啥就是啥。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声音大了起来。
一位粉色衣服的护士朝着我们走过来。你们这么大声干嘛，这是医院。
爸爸靠在角落里消防管上，眼睛撇向一边，很茫然。没再说话。
爸，你把眼泪擦干净，我们上去吧。
我和爸爸稍微平静了一会，擦了眼泪，在洗手间冲了一把脸，提着包子进了妈妈的病房。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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