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最爱的人走完最后一段旅程,我们都做的够好了么?
自从人类诞生伊始,死的问题就相伴而生。每个生命都必须经历临终阶段,这是一段特殊的人生历程。医学家认为死亡并非瞬息即逝的,而是一个逐渐发展的过程,是人体生理机能逐渐衰减以至完全停止的过程。佛教认为“生命结束时,生理上要经历‘四大分离’的苦楚,全身有如重物压迫,意识暗昧,手足抽搐,忽冷忽热,气喘身颤,唾液干涸,精疲力尽,容颜消失,眼不能视,耳不能闻,口不能言,犹如百千把剑割裂身体。”当人进入临终阶段面临死亡时,面对的不仅仅是死亡问题本身,还要备受病痛的煎熬,其他矛盾的折磨。因此,终极关怀之心灵调适,在优化死亡方面,尤为重要。
葛文德说,不管你采用了什么办法想留住青春,衰老都是不可逆转的事情——
从30岁开始,心脏的泵血峰值逐年下降,人们跑步的长度和速度都赶不上过去;
40岁左右,肌肉的质量和力量开始走下坡路;
50岁开始,骨头以每年1%的速度丢失骨密度;
70岁的时候,大脑灰质丢失使头颅空出差不多2.5厘米的空间,老年人在头部受到撞击之后,会很容易发生颅内出血;
80岁时,我们会丢失25%—50%的肌肉;
到85岁,40%的人都患有教科书所定义的老年失智(痴呆症)。
老年是一系列的丧失。作家菲利普·罗斯则形容:老年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谋杀。
然而,由于“老年”对人类来说还是一种比较新鲜的情况,以致于人们看待这一生命下行阶段时的态度出现了问题。
我们需要帮助的阶段往往很长,我们认为这是一种缺陷,而不是新出现的、预料之中的事态。我们经常炫耀某个97岁的老人跑马拉松的故事,仿佛类似事例不是生物学上的奇迹,而是对所有人的合理期待。
01
“终极关怀”的提出
“终极关怀”最初是由德裔美国基督教哲学家和神学家保罗·蒂里希(Paul Tillich)提出的。蒂里希认为:“人最终关切的,是自己的存在及意义。‘生,还是死’这个问题,在这个意义上是一个终极的、无条件的、整体的和无限的关切的问题。⋯⋯人终极地关怀着那么一种东西,它超越了一切初级的必然和偶然,决定着人终极的命运。”在他看来,“宗教指向人类精神生活中终极的、无限的、无条件的一面。宗教,就这个词的最广泛和最根本的意义而言,是指一种终极的关切。”由此可见,“终极关怀”指向的是生命的根本与人生的最高需求,以及“决定人的生存并赋予人的生存以意义的终极力量,所涉及的是人的存在及其意义的终极源泉。”
02
“心灵调适”的心理学依据
心理学大师荣格在《探索心灵奥秘的现代人》一文中说:
“在一位心理治疗的医生看来,……相信宗教的来生之说是最合乎心理卫生的。当我住在我知道两个星期后就会倒塌的房子里面时,我的一切重要的生理机能都会受到这种观念的影响而遭到破坏。可是,相反地,如果我自己觉得很安全,我便能很正常、很舒适地住在里面。因此,从心理疗法的观点来讲,人最好还是把死亡只看作是个过渡而已,只是生命过程的一部分,它的范围的持久性超出了我们的认识领域。”
一位亲人去世了。
子孙们都很孝顺,争着照顾她。
为了让她多活几天,
大家殷勤地做了很多事情,
但后来我才知道,
子孙们这种殷勤的孝顺,
给她带来的不是愉悦,而是痛苦。
比如最后几天,她不想进食了,
但大家希望她能再活一段时间,
所以一直在坚持喂她流食,
一喂,她就剧烈咳嗽,然后呕吐。
比如,她喉咙里发着巨大的异响,
咕噜咕噜好像有很多痰一样,
大家就开始喂水,希望能帮她化痰,
一喂,她就剧烈咳嗽,然后抽搐。
看着她痛苦而狰狞的表情,
我隐隐觉得不妥,就去翻阅了很多资料,
这才发现大家的殷勤是多么地无知。
比如,关于喂食。
人临终前,新陈代谢放缓或停滞,
身体已无法消化和吸收营养物质,
所以不想进食,甚至闻到气味就想吐。
这时候强行或者勉强她进食,
不仅会给她带来巨大的身体痛苦,
还可能导致食物进入气管,引发窒息。
我们,真是无知得可怕。
2015年,经济学人智库,
发布了一个“全球死亡质量指数”。
英国位居全球第一,
中国大陆排名第71位。
中国死亡质量指数排名为何如此低?
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就是,
我们不懂得“临终护理”。
生命在最后几周、几天里,
到底处于什么样的状态?
一个人在临近死亡时,
身体究竟会出现哪些变化?
他在想什么?需要什么?
而作为家属和亲人的我们,
又该做些什么和不该做些什么?
带着这样的一个个疑问,
我查阅了国际濒死体验协会的“临终告诫”,
查阅了美国老年病学会的“临终关怀八要素”,
查阅了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的“临终关怀十建议”,
查阅了英国国家卫生健康保健所发布的“临终指南”。
看完这些权威资料,
我才发现自己是多么愚蠢无知。
我想,很多人也应该也和我一样吧!
所以才有了写这篇文章的想法,
觉得应该普及一下“临终须知”,
让我们的亲人走得更优雅和安宁一些。
这是“丽莎大夫”讲述的一件普通事,
之所以说它普通,
是因为这样的事每天都在各大医院上演:
一个80多岁的老人,因脑出血入院。
家属说:“不论如何,一定要让他活着!”
4小时全力抢救后,他活了下来。
不过气管被切开了,喉部也被打了个洞,
那里有一根粗长的管子连向呼吸机。
偶尔,他清醒过来,痛苦地睁开眼。
这时候,家属就会格外激动,
拉着我的手说:“谢谢你们拯救了他。”
后来,他的气道开始出血,
出血,就需要频繁清理。
护士用长管伸进他的鼻腔,
抽吸血块和血性分泌物。
这个过程会超级难受和痛苦,
他皱着眉,拼命想躲开管子。
每当这时,他孙女就低着头,不敢看。
我问家属:“拖下去还是放弃?”
而他们,仍表示要坚持到底。
孙女说:“他死了,我就没有爷爷了。”
治疗越来越无奈,
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
而仅剩的清醒时间,
也被抽吸、扎针无情地占据。
十天后,他死了。
死的时候,针眼、插管遍布全身。
面部水肿,已经不见原来模样。
我问自己:如果他能表达,他愿意要这十天吗?
这十天里,他没有享受任何生命的权力,生命的意义何在?
让一个人这样多活十天,
就证明我们很爱很爱他吗?
我们的爱,就这样肤浅吗?
美国是癌症治疗水平最高的国家,
当美国医生自己面对癌症侵袭时,
他们又是如何面对和选择的呢?
美国南加州大学副教授穆尤睿做过一个调查,
结果发现:绝大多数美国医生知道生命无可挽回后,选择的不是用最先进的手术来延长生命,而是将精力放在了享受最后的时光上。
他们会在脖子上挂一个“不要抢救”的小牌,
有的甚至会把这句话文在身上,
“身体被东开一刀西开一刀,
然后插满各种各样的管子后,
被挂在维持生命的机器上……
这样‘被活着’,除了痛苦,毫无意义,
还不如好好享受一下最后的时光。”
我喜欢浙江大学医学院博士陈作兵的做法:
在得知父亲生命所剩不多时,
他没有选择让父亲在医院插满管子,
而是决定陪父亲安享最后的人生——
回到出生、长大的地方,
和做豆腐的、种地的乡亲聊天。
度过最后一个幸福春节,
吃最后一次团圆饭,
拍一张又一张笑得像老菊花的全家福。
…………
最后,他父亲带着安详的微笑走了。
临终关怀与护理最核心的宗旨是:
当一个人已经无法避免地走向死亡,
任何治疗都无法阻止这一过程时,
我们就应当避免不适当的过度治疗,
把重心转向如何让他好好享受最后的时光。
尼采说:“不尊重死亡的人,不懂得敬畏生命。”
但我们,至今还没学会如何谢幕。
央视主持人白岩松说:
“中国人讨论死亡的时候简直就是小学生,
因为中国从来没有真正的死亡教育。”
关于死亡教育,
我们需要那么一点“临终须知”。
索甲仁波切写过一本很透彻的书。
这本书叫《西藏生死书》。
很喜欢书中那句话:
“没有哪一种布施,
会大过于帮助一个人好好地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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