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月祥
“大顿家的儿子在部队立功了!”消息本身就带有鼓动人心的振奋,很快,犹如春风一夜花千树,有人的地方都在赏谈这个话题。特别善良的小村人,非常乐意分享。最开心的还是大顿的岳母,曾经这个小村支部书记的爱人张姨。想当年,张姨的爱人崔士帅,就像他的名字一样高大帅气,虽然不能说是方圆百里数一数二的英俊倜傥,反正每次乡里开会,党委书记都会调侃问道台下:“那个帅气的支书来了吗?”一来说明帅气的名副其实,二来因为崔士帅所在的千余人口的小村,也被崔士帅治理的民风淳朴,邻里和睦,乡里不论布置什么工作,总是在第一时间完成。偏偏是他们的女儿崔雅芳忤逆倔强,面对纷至沓来的媒婆,任凭她们巧舌如簧,雅芳姑娘就是不开金口。别人又能奈何?
往事,就像一张保存多年的旧船票,虽然回不到那条旧船上,然而当年的点点滴滴,依然清晰如昨。20多年前那个冬天,大顿的父亲死于一场癌症。可怜老实巴交的人,十多岁的时候,大顿的爷爷在大集体的生产队,被安排看护牛棚和饲养十多头耕牛。那一晚月黑风高,天寒地冻,大顿的爷爷因为回到庄上参加一个邻居家的喜酒。借着酒兴返回途中,牛棚的场地和村庄中间隔着一条河,河上架设一座简易桥梁,不过这个桥梁还在村庄的南头,距离大顿的爷爷家200多米。酒壮英雄胆!为了抄近路,大顿的爷爷就试探着从河道的冰面上踏冰过河。行不到一半,大顿的爷爷就坠入冰窟窿。夜深人静的寒夜里,哪里有人听到救命的抓狂绝望?从此十岁的大顿的父亲,就与母亲相依岁月的艰难。维持糊口的生活。
好不容易熬到三十多岁,经人介绍,娶了一个二婚的老婆。婚后第二年生了大顿。一晃十八年过去,“家贫出孝子”,此话一点不假。这个大顿不仅长得健壮挺拔,而且特别勤快。尤其喜欢在农闲之余逮鱼摸虾补贴家用。有一天早晨,大顿早早起床去野外收网。那天收获颇丰,足有十多斤鱼虾。正当他急匆匆回家打算去街上卖鱼的时候,遇见他的小学同学雅芳。“干什么呢雅芳?”,“哦,我打算去街上买几条鱼回家打打牙祭。”话音含在嘴里,雅芳自己就感觉那么尴尬,这不明明是,唉!话在嘴中,雅芳就赶紧想溜。“雅芳,雅芳,你站住!你站住啊!!你听我说,如果你不嫌弃,就把这些鱼拿回家,不要钱!都送给你。”“那怎么行?你每天起早贪黑那么辛苦,多不容易啊。”大顿急了,丢下鱼篓就想走开。雅芳一把拽住他:“好好好,我拿几条行吧?剩下的你拿去街上卖,总可以吧?”从此大顿与雅芳,在彼此情窦初开的年龄,都在对方的心灵深处,留下一缕美好的情愫。这是后话。只是对于大顿而言,雅芳似乎高不可攀,人家的家庭和自己的穷家破业,假如那两间土坯房也算是家业的话。他不敢有这份奢望,只是心里偶尔那么一念之间。
大顿原本以为,凭借自己和父亲父子当年,只要有一双勤劳的手,奋斗几年,肯定会让这个家越来越好。谁料天有不测风云。大顿的父亲在咳嗽一个多月后,实在坚持不住去了乡里医院,挂水十多天依然不见效果。等到去县医院又被耽搁十多天,眼看两个多月过去了,父亲每况愈下的身体,最终被市医院确诊为肺癌肺心病肺气肿。整个肺部犹如马蜂窝一样的溃烂。一家人平时省吃俭用的3000多元钱,很快花完。主治医生可怜他们,私下建议大顿把他父亲接回家,想吃什么就买点什么,言下之意,剩下时间不多了。
11月的深秋,寒意渐渐袭来,家中余粮都被一再变卖。河里的鱼虾也越来越难逮到了。大顿的父亲已经奄奄一息。时常昏迷尿床。而此刻的大顿,就连给父亲购买一条电热毯的钱都没有。看到去日不多的父亲,大顿恨不能自己替父亲承担癌症的苦痛。一天晚上,外面下着冷雨,裹挟着寒风嗖嗖的透过茅屋的土墙,想着父亲身底下被尿湿的被褥,家中又没有其他可以替换。回想自己小时候经常钻进父亲的被窝里,枕着父亲温暖的臂膀。大顿哪里还能顾得了父亲被窝里那股酸臭的骚味?在父亲离开的最后一个星期,大顿每天晚上都把自己的父亲抱在怀里,直到最后一夜,大顿一觉醒来,感觉父亲的体温不对,赶紧试试他的气息,瞬间嚎啕大哭!“孝心传千里!”大顿的父亲走了,而大顿的孝心,犹如送葬队伍前的唢呐声声。
大顿凭借孝心的感动,邻居借钱给他办丧事。唢呐,是亲情的近亲。一声声感天动地的哀乐,诉说着苍天可鉴的孝心。一个大胆的决定,就像孕育一个冬天的花蕾,尽管时令正是漫天飘雪的冬天,对于崔雅芳的爱情来说,却正是春天绽放的季节。一天晚上,雅芳“路遇”大顿,一番真诚,再次让大顿泪如雨下。如果说,父亲突然的离去,那是这个人间再也没有父亲的泪雨滂沱,泪水里除了苦涩还是苦涩。而此刻面对雅芳这个自己私下里想念千万遍的不可能,如今的泪水,是被勾兑了蜂蜜一样酸甜的感恩和感动。尽管大顿依然不敢相信雅芳的父母能不能接受他的贫穷?是的,大顿除了贫穷,其他的缺点再也找不到。
果然不出所料,雅芳的父亲坚决不同意!没有一点商量余地。绝不可能!尽管他也非常喜欢大顿。想他这个风光无限的支部书记,如何舍得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啊?可雅芳主意已定,绝食三天!滴水不进。父亲思来想去,大顿可是他看着长大的,人品长相都没的说。就是家里太穷了。既然女儿非他不嫁,想想自己还可以凭借手中的权利帮帮他。
按照农村的风俗,大顿的父亲去世的百日里,两家人就把他们的婚事办了。婚后的大顿,越发吃苦耐劳,特别是对待雅芳的疼爱有加,甘愿鞍前马后的言听计从,让他的岳父在临死前都没挑出毛病。转眼又是二十多年,大顿和雅芳婚后生育两个孩子,长子两年前参军入伍,女儿正在南京大二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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