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野菜

回忆是放大镜，可以把小事放大，让人看到其中的乐趣。——许渊冲

为了能帮孩子们赚个学费，每到春天，瑞的母亲总是要养两只小猪仔的。

每次抓小猪仔回来，母亲总是有几天睡不好的。

有月光的夜里，瑞总能听她和继父唠叨，怕小猪仔有个闪失。

照顾小猪仔，就成了瑞和慧课余的主要任务之一，不仅暑假和周末日子，甚至放学后瑞总是要和慧挖猪草的。

小姐俩像两只小蜜蜂似的在庄稼地里，或是河套边上寻找，采挖。互相不能离太远，又不能在一起。其实就是挖那几样野菜。有苦苣，徽菜，黄蒿，或者苍耳子的幼苗。

为了尽快挖满袋子，瑞要和姐姐跋涉到更远的地里或者挨着坟茔附近的地里。那虽然偏僻，挖菜的人少。或许就在这里瑞悟出了“无限风光在险峰”吧。

这些庄稼地就像仙女织就的一条条锦毯铺满锦绣大地。这一望无垠的青纱帐，生长黄豆和玉米，农民把它们穿插着播种，用汗水和双手绘制了超级工程。庄稼的颜色从翠绿到黑绿，渐变着，跳跃着，仿佛是一幅幅巨大油画。抬头望去，总让人心生不尽的赞叹和欢喜。

多雨的夏季，大地笼罩在雾茫茫之中。蓝色的张广才岭上常常飘着洁白的云彩。路边的水田开满了蓝色水葫芦花，在晚风里，静静摇曳。田埂上的草丛里开着一束束野花，紫色的，白色的煞是好看。白色可爱的小鸟花，在细小的叶片里含苞待放。那里一定有个童话世界，公主们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吧？每次瑞都这么幻想着。慧会及时地喊她名字，姐俩一边呼唤着，一边挖野菜，有时慧也会为发现一窝鸟蛋而欣喜，惊叹。路过水田时，青蛙趴在黄灿灿的菱角花下面呱呱叫着，蜡质的菱角叶子闪闪发光。有一些不知名的鸟儿，也在叽叽，啾啾的叫着，仿佛在唱着丛林大合唱：太阳出来了，喜洋洋喽，咣啋。

还有一些蚊虫，专门叮咬瑞的小腿和脸颊，鼻子。那长长的吸管利嘴，甚至能隔着裤子，吸血。更有一种大个的牛蜢，像小飞机一样飞来飞去，咬一口皮肤，有时会掉一块肉皮。这是专门咬牛的，吸人血的能力更是翻倍。

幸运的时候，在太阳落山的时候，就会挖满了袋子。姐俩怕母亲惦记，抓紧趁着天黑前往家里赶。路上有放牛的孩子，也有回家的农夫。走到南沟桥的时候，要洗洗脚和菜才能回家。邻居三婶，二丫头都在南沟木桥上坐着纳凉，她们燃起的驱蚊白蒿烟缭绕，散着迷人的香味。夕阳里邻居家的孩子们还在跳皮筋、打瓦片、弹弹子。余晖西下，炊烟袅袅，鸡鸣狗叫，男人唤牛，女人叫娃，一时间，黄昏的村庄好不热闹。有时这些热闹要连着一场露天电影，那是孩子们最倾心的话题。

路过回家的慧时，放牛的崔二牤子，总是要吹几声好听的柳笛。姐俩都是假装没听见，只顾歪头洗着白白的双脚。

姐俩扛着一袋野菜到家，母亲就放心了。野菜汤，白米饭，已经是世上最好的饭菜了。热热的炕头，可以熨平腰酸腿疼。躺在炕上，借着昏暗的灯光看看课本，做做作业，顾不得听孩子们看电影的欢呼，疲乏的瑞很快就睡着了。

母亲会在炕里坐着，补一补白天干活磨破的旧衣衫，接一接孩子们短了的裤脚，针线翻飞中，有时还给年幼的运讲讲睡前故事。

迷糊糊的瑞觉得这是自己最享受的时刻，赶上没有电的夜晚，母亲会点那个玻璃的柴油灯。

灯火会把母亲影子拉得长长的，充盈了半个屋。瑞躺在这影子里，感觉无比温暖、幸福，美美的做一个梦，梦见蓝鸟花里的公主在绿森林里跳舞。初夏的晚风，暖暖的吹着。

小猪们吃着野菜和玉米糠的粥，长得很快，粉嘟嘟的皮肤，干净的猪鬃，吃食的时候，它们快乐的哼叽着。姐俩还会选择自己喜欢的小猪，起一个名字。瑞很高兴，母亲也经常夸奖小姐俩。这下开学不仅有了学费，过年时可能还有猪肉吃，或许还能做一件新花衫，怀揣着梦想，小姐俩欢喜的忙碌着。

跳皮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