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孤帆

一叶孤帆

半里长街，漏雨房檐，熙熙攘攘的过往行人，褪色的大红雨伞和伞下各种批发的商品，琳琅满目并且廉价劣质。这样的场景在我的脑海里留下很深的印象，那种潮湿而淅沥，走一遍长街，脚底便升寒的感觉也如影随形。

就是在这样的小镇老街上，茫茫漠漠的走过很多年，离开多年以后我才发现，自己曾厌恶和迫切想要逃离的地方，恰恰度过的是我最美好纯真的岁月。

后来再怀念，也都回不去了。纵然我是那么了解它。

老街尽头那家味道很正宗的羊肉粉馆，七元一碗的羊肉粉，份量很足，还有配菜，酸甜的泡萝卜。读中学时，从馆子旁经过很多次，包里揣着一个周的零用钱，可还是舍不得去吃，只有偶而几次馋得不行，狠狠心拉着朋友进了店。

高中有一个周末，在好朋友那里住了一晚，三个小女生躺在被窝里聊梦想聊未来，嘻嘻哈哈的打闹，半夜才睡去。寒冬的深夜里，三个人彼此取暖，最爱说的一句话是，保持一致的睡姿，因为床太小了。第二天快到中午才起床，用仅剩的九块钱买了一份大碗的羊肉粉，三个人你一口我一口的抢着吃完了，连汤也不剩。后来羊肉粉涨价了，我独自去吃过几次，总觉得少了些味道。

还有，那个街上老奶奶卖的烤土豆和香肠，皮脆肉稣，撒上她自制的辣椒面，吃一口就够回味好久。

高一那年，云南地震，我在自己的租房里看着桌上的书本颤动，碗筷碰撞，吓得跑出去，站在街边，环顾四周，想找一个空旷的地方，至少能保命。还好震级不高，可我仍然战战兢兢，时刻准备着跑出去。也是这一年，传说中的世界末日，2012年12月21日。晚上，怎么也不能安心的睡下，我把书包装得满满的，以便到时候逃跑。大概晚上十点，房东一家全出去了，我听到他们在走廊里说话的声音，连同脚步声也渐渐消失。那一瞬间，我很害怕，不是害怕死亡，是害怕身边没有家人。我打电话给爸爸，乱七八糟说了很多，他在电话里安慰我说，不要瞎担心，世界末日是谣传。可我仍然放不下心，抱着书包坐在床头，寻思着要不要写一封遗书，转念一想也没人能收到啊。第二天迷迷糊糊醒来，恍然过后是庆幸。

后来，我爸给家里亲戚们说了，这件事就被当作笑谈。

每天放晚自习，穿过小巷子，走在街道上。橙黄色的路灯，斑驳的树影，路边商店透出的灯光和说话声，还有同行的嬉笑玩闹的学生。明明很热闹，可心里仍然孤独又寂寥。

有时候一个人走，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忍不住地回头看，夜空下的长街空空荡荡，除了自己的影子，没什么属于我的。

也贪念有朋友陪伴的那一段路，心里有些抵触，回到租房只有一个人的寂寞。那些没有人陪伴的深夜里，流过几次泪，终于向生活妥协。

就这样一边热闹一边孤独的成长着，许下的那些约定，短期的都实现了，长期的都被一推再推。毕业时说有空多约，何尝不是安慰彼此的话。于是，挥手告别。

有一次，做完家教回学校，在寒风里等了一小时的公交车，把包里仅剩的一块钱投进箱里。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上，泪一直流，也不知道自己哭什么，只是无边的委屈和无助。前排坐着一对情侣，女孩的头靠在男孩肩上，小声地说着话。右边靠窗的位置，执行任务下班的交警，低头看手机，脸上带着笑意。最前排一位老奶奶，手里提着蓝白色的编织袋，目光看向窗外，平和而安静。世界徐徐如画，我是这画里无意留下的墨点。

我们生活的意义是什么?我想了很多年，没有明白。

估计是在幼稚里盼望成熟，在长大后怀恋从前；估计是在不理解里争吵埋怨，在后悔时愧疚自责；估计是花费日日月月在众生相里尝遍百味......

在这人生长河里，我撑一帆孤舟，迷茫又执著的飘荡。风和雨，晴天和阴天，变幻莫测里仍然找不到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