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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是非楼上是非真
一些小插曲让刘羽凡两个星期后才被正式录用,此事要说到实习的第三天,张德厚一大清早找到了他,他本来激动的正等待被安排今天的工作,但却收到了要他临时调到楼上去支援的安排。他乍一听到要去别的工作岗位时,原地懵了一会儿,不过好在张德厚紧接着便把二楼的工作流程大概的讲了一通,听罢,他好歹对这个临时的安排有了简单认识。
反正现在横机操作的不太得心应手,那就先缓和几天,去做些别的事情,顺便适应一下工厂大环境。虽然实际说来,还没怎么上正轨,就先偏轨了,但想必这“偏轨”的工作是轻而易举做得的,毕竟是临时的支援人员,在工作上适量的打打酱油,也应是无人细管的。
在底层逻辑中,人一旦暂时脱离了本职工作,便会产生松懈心理,人的散然本性一旦在所处理事物替换进行后,把自身心绪推了上去,浮了起来,心态转接和趋向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歇一事上,人精细在松垮事上的规划和精明就会被顺然的激发出来,可以巧妙合理的在众人眼皮底下悠然着,前提当然是他本身不重要,可有可无,可有占比大了一丢丢。
楼上的车间所有流程都是负责鞋面部分的,这座厂主打的还是负责生产鞋面,在网上挂着的网店也有在销售,大众对这个平平无奇的牌子虽然听之甚少,但买过的顾客的口碑反响也算不错,质量上是可靠过关的,当然这一切离不开那么多员工,精益求精的辛苦付出。
除了车间其他区域无有特色的老厂,处处让员工看不上眼,楼上一直是缺人的,十三个小时,工时长,工作量大,留不下人实属应当的。刘羽凡既好奇又纳闷的跟着,走在前面的张德厚平和着语气说:
楼上缺人,你上来顶几天吧,活是很简单,也都是你能应付得来的。”
“好家伙,这搞得我不来也得来呀,你们估计都早商量好了,先斩后奏早就下过决定了,我这要不听安排,薄了你的脸面,后面估计非得对我下绊子不可,算了先走走看吧,多接触点其他工活也是种不错的尝试,内心有些小激动,期待着什么呢,希望能遇到轻松的工作,让我惬意的喘息缓冲几天,我想我的要求很低了。。”
想到这些刘羽凡随口应承下了,怀着忐忑而又好奇的心情,他脚步显得小心翼翼的去了楼上,他不知等待的是什么,像个提线木偶,对于一些事情还没有操控的能力,只得顺从着,他在阶梯上看着前方的背影,恍恍惚惚的,他像是看到了远在家乡父亲那宽广的背脊,坚实而厚重。
父爱是慷慨而又坚强的,他就那样背负起了一个四口小家,那个从小他就那样仰望着伟岸方向,他在长大、成为另一个像父亲一样顶天立地的男人,成长是艰难的也是值得的,也是必然的交汇与传承。
刘羽凡走上了侧边楼梯爬过一个拐角,进入二楼旁边的门,左右环视着,两扇高大的红漆木门对应着大大敞开在楼梯口,上面有众多斑驳的痕迹,进了门他放眼一望,在楼上的车间里缓缓踏步于其中,半个操场的面积显得空荡荡的,他本想着漫不经心的不引人注意的混日子,这身心无处躲藏的空间,该如何安放他要长达一个多星期的时间,如坠冰窖般糟糕心情让其内心逐渐抓狂,当然外在是不动声色的。
楼上的面积对应了一车间加上办公室的占地面积,放置的东西屈指可数,每个人都显得很瞩目。二楼这个车间主要就是加工鞋面,还有熨烫工和3D飞织机器操作工,其他的都是处理杂活的工人,他呢顺利应当就是这了,固然百无聊赖他也着实没有办法,一穷二白的能力他只得随波逐流于他人规划里,他试着专注心思于这。
一个刚入社会的年轻小生被楼下的扔在了楼上,像个古代士兵服从着职位高低的调度,你只得辛辛肯肯做好需要做的事,否则就会被“惩罚”,当然他是好了太多,若不想来楼上,领导者们也说不得什么,因为他们不是“专制者”,他也不是他们的“小白鼠”,入世已近年许,刘羽凡谙熟了些人世之道,偶尔他也学会了低头,不然可就真的太难了,他还是更喜欢相对从容的活着,哪怕偶尔低眉顺眼。人吗可不能太计较得失,不然为难的一定是自己!
张主任大步流星的离开了,留下我在原地沉默的环视着陌生的四周,他走时笑着和小老头谈笑了一会,说着也不忘回头看看我拍着我的肩膀说:“好好干,以后听这个叔的安排。”那时我的内心一万句复杂的情绪想破口而出,被生生忍下,小不忍则乱大谋,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呵呵,我可以不好好干吗!”
实在是不想待在二楼,环视几遍还是觉得大才小用,英雄无用武之处,转身时,一张白净的面庞那个敦实的笑脸突然觉得很碍眼,朴实的方脸无害模样,虽然为人还算认可的,他表面的心机是为了保护自我的伪装面,但还是讨厌了他,因为被放在了一个讨厌的地方,我很厌烦流水线的地方,重复中太压抑人心了!
人们像一块块在有凹槽的铁盘中的面包块或饼干,被完整的固定在格子里,经过一道道工序,装进一个个相似的袋子里,基本没有差别,连发霉了都是一样的。
“这里缺人,你先在这里待几天吧,等招到人,再把你替换下去哈。”张德厚路过我身边的时候,轻声说了这几句,便跨过门槛徐徐下了阶梯,听着他脚步的声音一步一步的消失在楼梯的转角,销声匿迹一般全然不可听闻了。到了这一步也不好薄了他的面,只能平静的默默点了点头侧头看着他慢悠悠离去,接受了这场安排。
好吧,就在这里歇几天思考思考吧,好好想想何去何从,如何未来。
小老头这个人呢,挺人性化的,特别讲情理,像教堂大主教一样,待人特别和蔼,让人感觉到归属的亲切感,他给我安排了一个最简单的活,钉鞋面,可真看得起我啊,连个复杂的事都不让干!
一张厨房的小砧板那么大的一块块木板,便是我所需的装备,上面有粗黑的水笔画的线条,是两对鞋面的图形,还别说,挺标准,一条条圆滑的弧线游移有度,一弯弯滑雪般飘逸的S形跃然眼前,一双双鞋面曾匆匆平躺着“大汗淋漓”过,上面呢,是鞋面最标准的码数线,是众多的大小鞋面最终要达到的“任务”,这是它们第一个“任务”,也是最重要的,决定了它将成为多大鞋底的“配偶”。
新鞋面从机器里生产出来时是标准尺码,但是生产出来之后,会大幅度缩水变小,被横机卷轴一点点拉扯下来的衣料,线条慢慢聚拢起了整体的密度,人喜欢扎堆,交织的毛线也不逞多让,所以太小时就要让它们膨胀,让它们去冲击预期的刚出机器的面积,它们需要“回去”,“回去”了,它们才能匹配上注定的尺寸的鞋底。
需要用图钉钉住拉扯大的鞋面,到线条边缘处的四角,钉住,通过人工熨斗的熨烫再次变大,直至合格码数,二次的再加工后,一双双鞋面老实的安定了下来。
最后过的一遍那台大型熨烫机器,这讨厌的大家伙可没少让我吃苦头,我想用拳头敲他,但苦于没它硬,只得讪讪作罢,硬的没法,只得来软的,才解决了一道道它抛给我的难题。这熨烫碾压、定型,还别说,这个机器也挺复杂的程序,一道道走完鞋面倒也显得正正经经起来了,至于它带给我的苦头,一会儿再说。
被安排在了钉鞋面的岗位上,万幸桌边有张高凳子可以坐着,就那样开始了一天天钉钉钉的生活,放下了笔的手,拿起一只只图钉,一次次重重的按下,下笔有多轻盈,按钉子就有多沉重。
我只是一个重复着的机器人,不需要思考,只需要手上重复做一个动作就行,你只能做这样的行为,不必加入太大的差异,因为一旦越了线,鞋面就不合理了,一只大了,一只就显小了,结果两只就都不伦不类,这可真让人作难,竟然还不得不得认真起来,好让一切不大不小。
二楼摆放整体上是由各种大小桌子面组成的,大房中间分两大块,各自摆放了有十几张稍大的桌子合并成了两处大平台,各种鞋面样式分类摆放。一座座小山没完没了起起落落,不到晚上集体临近了下班,桌上是干净不了的。
不干净好啊,总得有事干,不然空空的,大家都喝西北风呢。。
两边是没熨烫过的鞋面和熨烫处理完成的合格品在平桌过道旁靠墙角,二楼最深处有两台3D飞织激光切割机器,两个大家伙是显眼的,上面不断移动的精准触手疯狂的收割着不合理的鞋面们,经过了它的“拥抱”,才真正的从这个厂里毕业去往下一个它重生的地方,弯成弧形缝补在一个底板上时,它的全名便有了——鞋子。
两个女孩在机器旁熟练地操作着,她们外在风格迥异,一个堪比小仙女,一个粗糙小黑娃,小点的姑娘皮肤黑点儿,但五官生的好生精致,是个小美人痞子,奈何肤色着实黑了些,这天意呀总是两两各半,赋予了一个人好的一面,也缀了些不太友好的一面,确也最合理。一个人走路也是需要平衡的,一只腿太长一只太短,走路会难受,总要摔倒的。
趁空闲时,刘羽凡特意留意了一下,看到她们先用有合适码数线条的透明纸比对每一张鞋面,合格了就把它们放在机器模具调节好数据后的固定位置上,模具固定好鞋面载着进入机器进行切割,固定的激光流,模具固定的运动轨迹。当然机器都是设置好尺寸切割图案和数据的,很快一张张鞋面就被彻底修剪成合适形状的码数后递送了出来。像一个个汉堡似的整齐划一的排列在人们面前,打包好规整一旁。
在以前,这些都得通过人工来裁割,一个个大剪刀流利的一双双有力的双手,刀口的游移可得精致曼妙些,否则面相怎会有那些精美的弧线,怎会让看到的人赏心悦目呢,那时全看一双妙手能操得几分技艺了,可是少不了一番的苦练!一手刀功不知得多少年的重复而来。
现在现代化了,工业化越发达产量也就越高,甚至几倍速率在增长,本身几分钟的可能几秒就完成了,可谓是一个时代一种进程呢。几千年的人类进化史,从人工耕耘到机械化再到智能化,各行各业都在不断的发生着自身的进化,日新月异的时代,尤其随着互联网信息的不断开拓,各种全智能化的可操作的产品层出不穷。
靠门的熨烫工区域一般是七个小工同时在工作,桌面上设施齐全,一块区域放着一台大型熨烫机器,这个大家伙着实让刘羽凡恨得牙根痒痒,他与它也产生了太多次“亲密”的交集。
有几回需要把一大批鞋面过这台大机器,一条线会出来很多,机器出口比较宽,刘羽凡会同来帮衬着打下手,把熨烫出来的放在合适桌面上,尺码分好风干放凉,再整理在一起。
一开始他手忙脚乱,烫手的缘故,摆放的是乱七八糟,一波波又加上蒸汽扑面,他的眼睛被蒸伤了几次。后面他搬来放了一台风扇朝窗外吸蒸汽后才算缓解了,每次默默忍受蒸伤后,他都是沉默着躲开一点,然后忍耐着再次工作,这是一种积极又执拗的傻气,让旁人看到了,他心底总觉得害羞而尴尬的窘境。
旁边就有风扇,他却总在想忍忍就行,不必劳师动众,但往往有些事只是一句话的事情,这些事你努力不在意的隐忍,别人也乐得不见。有时需要最简单的方式去做内心感觉最复杂的事情,之后结果往往感觉好像就那样,却是最好的面出现了。
往里去,有处小角落放着杂乱的机器零件,再往里有几间小房间,都是小隔断,一排往里延伸,拼凑了不少间,是男女工人更衣的储物间。
王禄是个朴素到不苟言笑的中年人,有点老古板,有人出错他看到后,就会很严肃指出,也不批评,而后面无表情的说道着,刘羽凡对他总是不感冒。他本人姓王,刘羽凡常叫他王主任,但他为人低调,不喜欢被别人这样称呼,于是众人都默契的称他王师傅。一米六零左右的身高又瘦又矮,年纪太大了,身型缩了些,刘羽凡能感觉到沉重的生活在他身上余留下的痕迹。能感受到那胼手胝足,终年千辛万苦的岁月,皱纹爬满了他的面容,双眉紧蹙,想必心事太多的缘故,背弯了腿也是往两边撇,有些浑浊的双眼里布满了血丝的疲惫感。这一头浓密的发丝倒是旺盛的像在土丘上的一篷密集的风滚草似的,有时窗户的风刮来密集却也蓬松的起伏着,把老人家精神头也衬托的饱满了些。
虽然王禄总是把头发梳的利落整齐,撇向一边,还夹杂有点老特务味道,但他那自然卷的状态总在干燥中袭来,拥挤成一团团的。他始终是一副表情,很难看清喜怒哀乐,是沉闷到极致的老头子,那呆板的表情,微微泛黄的白色衬衫,黑色布裤下陈旧的黑皮鞋。
二楼工作伊始刘羽凡像个木头人一样,安静坐着钉着,完后就去帮忙干杂活,他深感无聊了就边钉着边看着别人干活,这种不断的重复简直让他发疯,只得把目光当成摄像头一样,四处映射着周围会动的物体,然后他会展开心境,浮想联翩的幻想世界。熨烫工拿的不是熨斗了,他们像拿着喷火的枪口一样,喷吐着滚滚的烟雾,把手底下布面上不安分的曲折的皱褶打压的放弃抗议的苗头。
那桌面上一摞摞小山似的鞋面,像是被一只只手刃一点点削去殆尽,一层一层的放低下去,直至变成一座山底的平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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