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透顶,溢于目外,人间无聊,绝眦向窗外。
屋子里黑漆漆的,窗外头是晴朗的天气,父母带着小孩在草地上恣意奔跑着。放下来的窗帘把阳光阻挡在了外面,他背靠着坐在沙发上,唯有上背部是靠着沙发的。和风不时拂动着窗帘,躲进来的白光在他的头上闪烁,被黑暗斜切的那半边脸不时映着白光,显得阴晴不定。他的头低垂着,那双对世界充满怀疑的眼睛此刻就如同一对半圆,那转动的黑色对着周围的黑暗发射着喜爱。他靠在沙发的右手边,慢慢地翘起二郎腿,右手微握,前三个手指抵着嘴唇,眼神黯淡着,那对半圆似的眼珠忧伤地望着地面的黑暗。和风不时吹拂窗帘,黑色地板通往银河的门不时被打开。黑漆漆的屋子里坐着静静的他,呼吸声微微地响着,偶尔响起蚊子的嗡嗡声,等他的眼睛追过去时,蚊子便钻进黑暗里不见了。楼下广场处大妈们放着高亢的舞曲在跳舞,门外不时传来其他人的脚步声,以及由近及远的说话声,窗外小鸟的清啼不时作响,屋子里静静的。到了黄昏时分屋子是终于安静了,里外都安静,没有其他声音了,声音被其他人提在手里或装在裤兜里带回家了。看着眼前地板上不时显现的落寞的黄,他起身打开了窗帘,拿了张椅子,正对着窗外坐了下去,手肘支在把手上,头撑在掌跟处,手握着脸颊。直直地望着窗外,旁边一栋房子的窗户上绽放着金黄的花。他的眼珠有时转动一下看看归鸟,看看红色的云,等到天上挂着半透明的月亮时,他站起身来,走向了洗浴室,脱光了衣服,仰面朝着花洒,那些热水朝他的脸上击打着,接着他转过身来,望着镜子里模糊的自己,眼睛一眨不眨。
那颗对世界带着疑惑的心是极其脆弱的,它知道自己的结局会是怎么样,但还是颤颤巍巍地去打开了一扇门,过了一会儿,便从里面出来并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
浮鸿从洗浴间出来后,便坐在椅子上剪起了指甲,忽而感觉右肩一痒,便顺手拍了过去,一看手,一抹黑色——蚊子的尸体,拿纸巾擦了擦,便继续剪起了指甲,接着用矬子磨起了指甲,一边看着衣柜,他在想着等一下穿什么衣服出去,指甲都磨好了,他也想清楚了。打开衣柜,目光搜寻了一番,拿出了一件黑色低领毛衣还有一件黑色的休闲夹克,外加一件黑色休闲裤,在衣柜下面的小柜里翻了翻,才找到那双买来就试穿过一次的皮鞋。浮鸿对着镜子将头发往右边捋过去,理了理衣服,便走到门外,拿出钥匙锁门。他背后的门此刻也打开了,一个女生提着两袋垃圾走了出来,对着他的背影说,出去吗,现在?嗯,出去。浮鸿伸出手示意她先下楼,因为他走得比别人要慢,怕挡到她。女生提着两袋垃圾也不好拒绝,便低着头快步地下了楼梯,浮鸿在她后面走着,一开始两人的脚步声还是此起彼伏,浮鸿总是慢半拍,后面不知为何,却是一致了,貌似只有一个人在走。到了楼梯口,浮鸿和她道别,便往右边的小路走去,这条路是通向人民广场的,来往的人颇多。浮鸿昂首阔步地走着,当看到面前有面容姣好的女生将要从自己旁边走过时,便在她将路过时快速转一下头,视线略过她的容颜;或是假装正看着右边,当那名女生从旁边经过时,则缓缓地转过来,表示自己是“无意的”。看多了,他发现虽然从旁路过的女生中有不少是美艳动人的,但给他的感觉貌似都一个样——都画着乳白色的妆容,涂着艳红的嘴唇,脸上没有一点瑕疵,仿佛脸上就只有眼耳口鼻,没有石块,没有罅隙,没有野草,一块“浑然天成”的白玉。完美得让人有距离感,貌似她们是高居于珠宝橱,安放在精致小盒里的黄色底布上一般,并且不是单个的高居,而是一排,这样貌似又不显得高贵了。看了许多女生,貌似都是如此,他便觉着烦了,不愿看了,便决计等一下再有女生走过,是坚决不看的了。又一个女生从他左边走过了,当她走过后,浮鸿将头转向了右边。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个晚上后,浮鸿觉得脚快不是自己的了,许久未走,这一趟走得挺舒坦的, 然而脚却不十分舒坦。他走到一家炸鸡店,推门而入,在前台处点了一个套餐后,便寻个座位坐了下来。这家炸鸡店是双层楼的,楼下那些四方桌已经走满了人,所以只能往二楼走了。二楼环境较之一楼可谓大好,虽然同样有着四方桌,但墙边有一长沙发——自然是那种廉价沙发,说不定还是二手的,沙发前按着一定距离放置着四方桌,客人们可以坐在沙发上进餐,这起码比冷冷的硬板凳来得舒服。加之这里还放着纯音乐,柔和的灯光将这里漾映地如同高级餐厅。然而这里凳子的命运同一楼的一般,被人全部占领了,还好沙发处尚有空位,刚好一张桌子边的空位,浮鸿脚跨过别人的大腿,小心翼翼地来到了自己的就餐位置。等了好一会儿,服务员才把食物递了上来。看着别人都是成双成对或者一帮哥们的在吃着,面前摆满了东西,而自己面前却只是一份凄凉的单人套餐,真是落寞啊。以致吃了一个汉堡和几口可乐后,浮鸿就没其它心情吃下去了,只是坐在原地,单手撑头地四望着周围。等眼神收回来的时候,他才发现有个女生貌似突然出现的一样坐在自己旁边,应该也是因为没座位了才挤居于此,不过倒也不算挤,因为这四方桌也是稍长,一边容纳两人坐也是有余的。侧目瞥了一眼女生面前的食物,业已吃了一半有余,应该是坐下有一段时间了——大抵她是在自己因落寞而灰心吃食时坐下的,才没注意到。浮鸿假装在看左边窗外的天空,顺着瞥了一下那个女生——有着高挺的鼻梁,微收的下巴,灯光从她脸上流淌了下来,没有一丝阻滞。她并无化妆,看不到腮白,也没有看到嘴唇处的一抹鲜红,让人感觉恬静,没有距离感。此刻浮鸿偷看着她,竟觉得心里生出了一股柔滑的滋味,那是让人抗拒不了,愿意细细品尝的滋味。貌似盯着她过久,被那个女孩发现了,女孩循着浮鸿的视线望了过来,浮鸿马上缓缓地将视线移向别处,假装是不经意间看到她那里的,然后拿起了桌上的可乐猛吸了一口以按压住心头的乱跳。
浮鸿此刻两手作揖似地叠着,两根拇指支着头,在那随意地看着周围人,当然,也不时地瞥一下那个女生。女生此刻面前盘子里只剩一个派了,坐在那里发呆,想来她今晚也是没有什么胃口,坐在那里直直地看着前方。两个今晚都无所事事的人坐在了同一张桌子后面,脑子里乱天满地地顺着蛛丝网爬到了玫瑰花上。周围的人相继从他们面前走过,走了一对又一对,
两人依旧做着自己的事,呆呆地看着周围,或慢慢地拿起一根薯条,一小截一小截地啃着,找个理由与对方在这里共度,一个人本想起身离开,但看对方没有任何动静,便低头浅笑了一瞬,继续在座位上坐着。互相都在较劲,看谁先走,但又互相不希望对方走。时间仿佛温顺地慢慢流逝着,浮鸿飘似地坐在位子上。忽而一只手从眼前略过,拿走了他的一根薯条,他循着望了过去,发现是那个女生——她望着前方,只是脸带着微笑地将薯条慢慢送进嘴里,细细咀嚼着。浮鸿得到了无言的同意,慢慢向女生的位置挪近了,也把自己的盘子推了过去。他拿起女生的可乐吸了一口,然后望了女生一眼,发现她并没有面露不悦。于是双方都明白对方心意了,女生转过头来望向了浮鸿,眼里满是爱意。浮鸿怔住了,但旋即也报了一个微笑,眼睛颇有深意地看着她,“你好,林浮鸿。”“你好,方童蔓。”旋即又是沉默,两人又是直勾勾地看着对方,仿佛对方此刻是自己的冰淇淋,等待着被消融在口中。在这会儿,浮鸿才终于看全了对方的长相:圆圆的脸蛋留着齐刘海,左右两边的刘海由于较长便束在了耳上,左边鼻翼上有颗浅浅的痣,薄薄的嘴唇且上那稍勾的嘴角,使人觉得她像蒙娜丽莎。不一会儿,店里的其他客人都走了,就剩他们这一桌,服务员开始在打扫并且准备拉闸了,童蔓示意性地用纸巾从嘴唇略过,闭着嘴跟对方说自己要起身离开了。浮鸿仿佛是回答一般也用纸巾抹了一下嘴唇。两人差一个脚步的距离相继离开了店。
出了店,浮鸿迈了一个大步便来到了童蔓旁边,两人肘并着肩默默无言地走着。街道静悄悄,夜间的喧嚣已经离散,头上只有明晃晃的路灯在地上煎着鸡蛋,地上只有残存的宣传单以及在角落孤零零地转着圈的垃圾袋,两个人在路灯下遛着自己的影子,夜晚长长地“嘘”了一声。
“七夕那一天你也是这么晚才回去吗?”
“那一天我没出去。”浮鸿试探性地一问,希望自己不是夺人所爱,听完他心里偷笑了一下。
“以后不要那么晚还在外面逛了,一个女孩子不安全。下次再这样,我——”浮鸿装作很心疼地说着这句话,但害怕太热情,于是忙把嘴巴闭紧好把快到嘴边的话挡住。
“好啦,知道了。”童蔓回答这句话时的语气就像温顺的小绵羊,语气软软的。一个端正且高大的背影和一个瘦小且柔弱的背影一起走向了黄橙橙的月亮,消失在了路的尽头。到了分叉口,两人得分开了。浮鸿满怀笑意,轻声细语又带着喜悦说道:“那记得哦,明天晚上——。”童蔓没回答,只是倒着走,点了下头,咧嘴笑着转过身去,乘着轻风继续走着。
爱被爱(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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