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下班回家照旧走了一段三环,却失了往日的惬意,明晃晃的白炽路灯扎得人心慌。这条路本是我每天回家最享受的一段小路,因为车流很少,夹道的路灯是柔和昏黄的调调,仿佛朦胧的月光,夹带着江滨畅快的晚风,一盏盏映衬在湛蓝的夜空。这时候车里随便放点邓丽君的小曲,亦或只是当窗听听清风疏林的沙响,都能教心里所有的重担都卸下。
其实二环路上也有许多这样曼妙的路灯,若能避开高峰时段在夜里来此兜风,那也是极为惬意的。只是二环终究是街市里的二环,三环江岸边的这段小美好,是再也不会有了。我常想,每个看起来稍纵即逝的美好,也许都曾给足了我们时间去体味品尝其间的滋味,只是它们的保质期不同,也显少会有明示。
阳台牡丹花开的时候,真是有被惊艳到,而后拉上门进屋,再次见到的时候花已经谢了。沙滩上有一望无际白沙森林的时候,没有常常去,等再去时海滩已被围起来,森林不见了,鹅软石也被运去铺路。最爱的三坊七巷,在改造前仅去过几次,待改造后再去只剩下搬不走的庭院还略有古意。凡此种种,说不遗憾是假的,然而重来一次,能有几多珍惜,也未尝可知。
我想起这辈子养的第一只小狗,黑得发亮,我给它取名叫Jacey。我很喜欢它,但妈妈只许养在楼道里。每逢放学我都会去抱抱它和它玩,它看到我也总是把尾巴摇得快断了一样。直到有天,我忽然发现它身上长跳蚤了。我吓了一跳,再也不敢靠近他。我至今都还记得它的眼神,那么热切地扑腾着想要靠近我,我却都只是在它够不着的地方逗它。没过多久,他忽然就不见了,空余一段被剪掉的绳头。而我,常常会忽然听见它的叫声,一次又一次地绕着小区一遍又一遍地喊它的名字。
物犹如此,人何以堪。两年前我因缘际会访谈过一位博学多才的老学者,满柜子都是他搜集整理的各种学术研究资料,还有一本本有手写文字记录和图片照片拼贴的列国游记,听他分享人生阅历的时候,真有醍醐灌顶之感,也正是他的教导刷新了我对自己人生的规划。那时候我想着一定要常常去看望他呀,结果那次以后竟再也没有去过,近来听说老先生越来越记不得事了,再见恐怕已认不出我。
姐姐和我提起过这样一段往事。她说从前读到一个故事,故事里的老爷爷每晚睡前都会给老奶奶一个甜蜜的晚安吻,并说一句我爱你,因为这样以后即便第二天再也无法醒来,至少也不会那么遗憾。姐姐说,她觉得这个故事好浪漫,所以当天就告诉了姐夫,并希望以后每晚睡前都能得到一个晚安吻。可是姐夫是个理性思维占上风的人,他并没有把姐姐的话放在心上,在姐姐给他晚安吻的时候并不曾给予回应,甚至觉得这个模仿的举动很幼稚。因而姐姐很快也心灰意冷,晚安吻便从此不了了之。
可能在姐夫看来,这是一件他压根都想不起来的小事,可是在姐姐心里,这却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失落。我们常常都习惯了某些存在,某些拥有,总想着日子还长着呢,所以并没有想过要好好对待每一个当下的美好。木心在《琼美卡随想录》里说过这样一句话,“我好久没有以小步紧跑去迎接一个人的那种快乐了。”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快乐?而究竟有多久,我们没有过这样的快乐了?
可叹人世间美好无数,能抓住的已是寥寥无几,能恒久的更是屈指可数。有人喜欢把失去的都归咎于有缘无分,以此纾解心头的遗憾。然“缘”字是可遇不可求的天命,“惜”字却全在你我的一念之间。
搁笔之际,忆起北宋晏殊的一首词: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酒筵歌席莫辞频。
满目山何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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