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
留下我童年太多回忆的老屋
一面半圆形的破旧崖面
怀抱着两个小小的院落
崖面上，黑莎草厚青苔是独一无二的产物
隔墙里院住着四爷家
四爷是村子里出了名的“四然然”
河对面小路上来来往往的陌生人也不放过
常常会隔沟喊话唠叨大半天
四爷话多
雨天不上工的时候
我妈坐在炕头纳鞋底
四爷就蹲在门槛外面拉家常
“张女子你说我说得对着么”这话问得我妈耳朵起老茧
黄铜旱烟锅锔着五寸长的枣红色玉石嘴子
装烟丝的布口袋被岁月打磨得明光锃亮
“吧嗒吧嗒”每抽一口
就伸出两个满是污垢的手指
按按滋啦滋啦不通气的烟锅
再攥干净玉石嘴
生怕弄脏这唯一值得炫耀的值钱物
四爷是细数人抽烟从来不用火柴
通常去我家厨房灶膛里
抛出一颗带火星的牛粪蛋按在烟丝上
没有牙的嘴巴似漏气的风箱
抽完一锅就把烟屎扣在鞋底上再装烟丝续火
四爷小气
据说四奶奶嫁给四爷一辈子
没穿过一件像样的衣裳
没去过酒席宴前，不曾到过神堂庙会
委屈加生气
后来，四奶奶说话就变得结结巴巴了
四爷死后
他的宝贝箱子里
有许多一辈子也没舍得用的绸缎、铜钱和小玩意
四爷死后没跟四奶奶葬在一起
一个人孤零零的睡一个叫“瓜窝窝”的偏僻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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