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鸭窠围的夜色里,有跳跃的红红的火苗,有咩咩的羊叫声,有看门狗的汪汪叫声,有岸边妇人送心爱的情郎的依依不舍的话语。
“再来,过了年再来!”
沈从文说,这种情形一定是那些吊脚楼人家送水手下河的。
沈从文用了一个“一定”,如果让我说,只敢用“可能”。看样子沈从文对吊脚楼的妇人的生活是极其熟悉的。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鸭窠围的夜更深了,风更大了,温度更低了。
看完了,听完了周围的一切,此时坐在船舱之外的沈从文才感到原来自己手和脚已经冷透了。估计已经失去了知觉。
虽然沈从文在冬夜寒冷的沅江船头,身体的温度极低,手脚冰冷,但是他的内心却很温暖。
一个冰冷,一个是温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身体的温度是冰冷的,可是内心却是温暖的。
为何会出现这种反差太大的感觉呢?
原来沈从文就是想起了十多年前的自己。同样是在这条河上——沅江;同样是类似的船只,不过这一次是一条小木筏子,那次是装载军服的小船只;最主要的是船上坐的人,还是沈从文,不过时间已过去了十几年了。
太像了,让沈从文不得不想起来十几年前的自己。
然后他用大段的文字回忆十多年前的自己坐船在沅江上的一次军旅生涯。
我仿佛还是十多年前的我,孤孤单单,一身以外别无长物,搭坐一只装载军服的船只上行,对于自己前途毫无把握,我希望的只是一个四元一月的录事职务,但别人不让我有这种机会。我想看点书,身边无一本书。想上岸,又无一个钱。到了岸必须上岸去玩玩时,就只好穿了别人的军服,空手上岸去,看看街上一切,欣赏一下那些小街上的片糖,以及一个铜元一大堆的花生。灯光下坐着扯得眉毛极细的妇人。
回船时,就糊糊涂涂在岸边烂泥里乱走,且沿了别人的船边“阳桥”渡过自己船上去,两脚全是泥,刚一落舱还不及脱鞋,就被船主大喊:“伙计副爷们,脱鞋呀。”到了船上后,无事可做,夜又太长,水手们爱玩牌的,皆蹲坐在舱板上小油灯下玩牌,便也镶拢去看他们。这就是我,这就是我!
三三,一个人一生最美丽的日子,十五岁到廿岁,便恰好全是在那么情形中过去了,你想想看,是怎么活下来的!
十几年前的沈从文,生活是极其艰难的。
他只想谋得一个月只有四元的职务,但别人不让把这种机让给他;
他想看点书,但是身边却连一本都没有;
他想上岸,上岸就需要花钱,可是他身上又无一个铜子。
好不容易到了岸上,沈从文还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可以裹身,他就只好穿了别人的军服,因为没有一文钱,他就只好空手上岸去,只能这里瞧瞧,那里看看,到处瞎转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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