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以往的一切春天都无法复原。
一个幸福晚年的秘诀不是别的,而是与孤寂签订一个体面的协定1
一个幸福晚年的秘诀不是别的,而是与孤寂签订一个体面的协定
如果有一天,我四肢健全身体健康却决绝厌世,就证明我这一生活得够本,我的晚年够幸福,没有什么可遗憾。
别担心,我的心理和思想绝没有出现任何障碍,也没有碰到任何解决不了的难题想自杀,更没有悲观抑郁的情绪。厌世纯粹就是厌世,就像我天天吃面条,终于有一天吃厌了再也不想吃了一样。
也不用怀疑我是个比较消极的“愤青”,可以非常肯定,就在眼前的不再年轻的年纪,我都还是个很会用激励去影响旁人的人。
我这一生无疑是勤奋好学的。我乐观向上,积极性和进取心永远定格在十六岁那花一样的季节。
那年秋季,我在所有人的疑惑中走出了山里旮旯,走进了让全县人民仰望的第一中学,所有认识我父母的人都说我们家祖坟冒青烟了,居然能把一个一直认为有智障的呆子变成“凤凰”。
不好意思,那不属于我的风光总是短命的,乌鸦怎么样装扮,也装不出一只凤凰来。
尽管最后我还是不幸地证实了乡亲们对我锦绣前程的怀疑,但也推翻了他们几辈子下来的观念:女人最后的归宿就是找个男人过日子。
在他们眼里,女人除了给他们洗衣煮饭,剩下的就是个传宗接代的生育工具了。我成功地逃离了他们,并向他们表明:女人不靠男人也是可以拥有自己的梦想,也是可以财务自由,也是可以在恶劣的环境里独自求生。
虽然我从来不曾后悔过当初无知地放弃学业,荒废了那些年的大好记忆,但这不代表我赞成“读书无用论”。无论如何,人类是不能没有书的。
“书中自有黄金屋”,“腹有诗书气自华”。对于气质,读过书的叫修养,没读过的叫模仿,模仿总是劣质而无法长久的。
学无止境,更无年龄规定,你要有点耐性,也要明白“做到老学到老”的言下之意:学了一辈子也不一定就有你想要的斐然成绩,但一定有助于你人生态度和为人处世素养的转变。
你要相信“从来都没有迟到的大器晚成”。即便你一生都没有兑现你的愿望,也不必被失败挫败,不必气馁,不必怨恨。伟大的理想往往要经过百年甚至千年万载的考验和苦难洗涤。你看看那些死后N年才成名的画家,就知道他们生前的坚持是为了什么。
不要一味地去后悔过往的错,只要你眼前还有脸活着,那些错就都是小错。
谁的一生没有过几次愚蠢的想法?
谁的一生没做过几件像样的错事?
谁的一生没有过几句连自己都不信的谎言?
一味地悔不当初才是最糟心的,谁不知道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光会后悔有什么鸟用,奋不顾身地挽救和弥补才至关重要。所以,我活着多少年,就会做多少年的小学生。而小学生的职责,除了读书还是读书,除了学习还是学习。
之所以肯定我的晚年必将幸福,因为到那时,我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在复杂的社会大学中完美结业。
我会淡然地迎接年老,温和而友好地对待老来必定的孤独。
2
生命中曾经有过的所有灿烂,终究都需要用寂寞来偿还。
如果有一天我告诉你,咱们今生如此有缘,来世一定能够再见。呵呵,那是骗人的鬼话。因为来世不可期,而且做过一回人了,再做就失去了新鲜感。
如果有来世,我肯定不会选择再做人,也不想与作为人的你们相遇。
生而为人,有多少思想就有多少无趣。这辈子的无趣好不容易熬到了头,我可不想从头又来一次。
如果有一天我悄无声息的走了,爱过我的朋友啊,请不必找寻,不必想念,那证明我终于活出了自我的伟大,每个生命终将会在伟大的孤独中终结。
不过,这只是跟我的亲姐姐才能交代的话,也只有她们可能会为我的突然在人间蒸发感到难过。
因为真的到了那一天,我的父母肯定不在了。我没有孩子,自然没有后辈可以怀念我。只有小时候代替忙碌的娘亲带我长大的姐姐,会从女子最柔软处给予我最金贵的亲情。
父母是隔在我们兄弟姐妹和死亡之间的帘子。
当我们年轻的时候,我们跟死亡之间隔着的,大多是忌讳和恐惧的那张恍惚不定的帘。
我年幼的时候见过同龄小孩被大人们从村前的水井里捞出来时,感觉就像捞出了一具我从来没见过的被压缩空气充得鼓鼓的白色橡皮娃娃;
我能放牛的时候,见过被大人们从山崖脚下抬回来一个本来年壮体健的叔叔:血肉模糊,四肢残缺,面目全非。村里有的老人为了避免孩子看到做恶梦,有的老人则说年纪轻轻就摔死了的,肯定带有很强的怨气,不让尸首进村,就停放在我上山放牛必经的路边。没人告诉我一个呆子那条路暂时是不能走的。我在停尸的次日路过,风吹来时,感觉头皮发凉,但依旧稳稳地骑上牛背,哼着自己也听不到声音的小调继续走过;
开始外出工作的时候,亲手在爆炸燃烧的火堆里扒过熏得乌漆墨黑的同事,亲眼看着隔壁厂的同行扯出身上还在着火的工友的衣服,后背跟着未燃尽的衣服被扯下一大块肉皮,不幸的伤者像童话里被烧焦的乌鸦,只露出洁白的牙齿凄厉而无力地嘶哑着,连眼白都看不到。
我也闻到过人体腐肉的味道,那种臭是找不到任何词汇形容的,跟“死人重”一样,我弄不清楚死人臭究竟是怎样的一种臭,反正比福尔马林还要臭得揪心难忍。
直到我父亲去世,我对死人臭才有了重新认识。给没有了呼吸的父亲穿寿衣时,我十分替他伤感地发现:所有属于他的东西就只剩下一张黑点斑驳的脸皮、白垩般凸出的前额和牙齿、凹陷成黑洞的眼眶、像拐杖一般瘦小的骨腿,这一切看上去都是那样的阴森。但我没有恐惧,只有眼泪。
过两天,我看着他和几具年纪有大有小的尸体按顺序进入不同的焚烧炉内,在烈火中焚成一堆只有工作人员才能捧出的灰骨,慎重地放入骨灰盒,不觉仰天长啸:生命,灰也,尘埃罢了。
是的,只有最亲密的人才能影响你的生死观。
我是父母身上掉下来的一团肉,我最亲密的人只有父母。我跟我的兄弟姐妹们只有血缘关系,并没有血肉相连。
而且,他们有他们身上的肉要掉,他们的孩子将成为他们身上的一团肉,他们会有更亲密的人去影响他们对生的欲求和对死的惆怅。
兄弟和姐妹的不同,起因于男人和女人生理构造的不同。当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没心没肺没亲情,也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有情有义有照顾着自家人的智慧,相对比较一下而言,女人普遍上比男人更倾向喜欢照顾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我从小没得到过多少母爱,姐姐就是我的娘,她们爱我比我爱她们要多,所以,我认为,只有她们,才可能为我的离去感到悲凉。但也可能是欣慰,毕竟,我走的连自己都觉得幸福。
我爱的我的姐姐,胜过爱我的兄弟千万倍,但往往,物资上的帮助又是对兄弟最多,这就是作为女性的过错。就像我的母亲,我们同是她身上的肉,她自己也是个女人,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死也要偏袒我的、她的兄弟们,根本没有理由做出科学地解释。
我一生都致力于去改变这种过错,但是,无能为力。人定胜天才是最大的谎言,万物隶属天地管制,一个小而脆弱的人,有什么能力斗过天与地?
老家有句话:兄弟姐妹,各人自类。没有了父母的兄弟姐妹们,最终都逃不过路人一样的下场。真的,拥有过,挺好的,珍惜眼前就好。
不留儿女,不是因为对这个世道寒心,而是对在这个教育背景下成长起来的孩子们心寒。
我怕有一天,我亲生亲养的孩子们会因为我灌输给他们的思想观念与世道格格不入而惶恐一生。况且,我也无法保证,我养出教出的孩子们就能遗传我的基因遵从我的意愿,能善而为人,能独立自主,能为自己的自由奋斗而不去计较成不成功……我的要求这么严厉,又这么啰嗦,他们肯定受不了,万一……
万一的事谁知道呢?毕竟,人之初,性本恶啊。说性本善的都是善意的大骗子,谁见过刚出生的孩子会相互谦让含到嘴里的乳头?
凡是动物,天生闭着眼睛就会挣抢母体的喂乳,人也不例外。
生命中曾经有过的所有灿烂,终究都需要用寂寞来偿还。3
无论走到哪里,都应该记住,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也没有归途的路,一切以往的春天都不复存在。 即使最狂热最坚贞的爱情,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瞬息即逝的现实,唯有孤独永恒。
如果有一天我厌世了,请恭喜我“得道升天”,如果有得道升天这一说,如果你曾经认为我是你朋友的话。
此生能彼此成为互不歉疚的朋友,我们都是幸运的。我们都知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所以,那些激励的客套就免了吧。想走就走,想留就留,废话不多,伤感没有,应该是世上最爽心悦目的友谊了。
如果有一天我厌世了,请诅咒我下十八层地狱吧,如果有十八层地狱这一说,如果我曾经得罪过你的话。
此生能成为不分胜负却一整上下的敌人,我们也是幸运的。有句话说的好啊,“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我希望诅咒我的人是头狼,至于猪,你诅咒的有多狠也白费口水,阎罗王才不会去相信一头猪的哦。
如果有一天我厌世了,尊重我的人啊,请不必惊讶,不必为那些有损我声誉的闲言碎语而恼怒,并意欲为我澄清。
身前事,后人说。历史从来都是留给后人茶余饭后议论用的。人类的记忆实在太有限了,千古流芳也好,遗臭万年也罢,新鲜感一过,通通会成为历史遗孤,跟你们毛钱关系也不会有。我远远飘忽在宇宙之外,根本也听不到。
如果有一天我厌世了,请不用操心我遗产的下落。
所谓遗产,她不是一沓纸币、一堆银行卡 、几处产业……她是一种精神,一个思想。你需要的话,随时都能从别人的身上找到。
请记住,但凡找不到的,肯定不属于你,也就是你所谓的身外物了。即是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操心就显得多余了。
应该告诉你,以我厌世之前那种“千金散尽还复来”的不羁消费,我只能带些丧葬式的劳务费在路上了,以防我万一消失地不彻底,还得劳烦路过的好心人把我给埋咯。
如果有一天我厌世了,你就为我竖起最后一次大拇指吧:呀哈,这人挺原则挺有型,不好的就是至死都这么自以为是的固执。
人生百年,百年孤独。
身前安好身后事,不留遗憾在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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