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月26日 星期四 阴冷
早上，和我妈去做客。看望一个年纪很大的姑爹，其实年纪来说也不是特别大，主要是他的身体很不好。
我大概有三四年未见过他了，今早见到他的时候，他正从屋子里一步步缓慢移出来，姑婆用很大的声音在他耳边说“春儿来看你啦。春儿啊，你还记不记得呀。”
他哆哆嗦嗦着像是歪了一下头，然后看了看我，点点头，跟我说了第一句话“我快到天上去了。”
我一下就愣住了，然后我妈很快地搀扶着他，让他坐在沙发上，一边拍了拍他的手用方言说道“不会不会。”
他艰难地坐了下来，穿着厚厚的棉袄，棉鞋，头上带着帽子，脸很是瘦削，眼睛看起来不是很有精神，但他很认真地在听姑婆、我妈以及我三个人说话。
时不时地他也会插嘴一句，也许他并不知道我们在讲什么，他只是突然想到了一句话，然后就问出来，然后我们就回答他。
他问“你现在在哪个学校教书啊？”我回他“我在五小。”他就点点头。“哦，五小好。之前你是在二小对吧？嗯，是二小。”
他自问自答。他其实自己也是老教师，教过许多学生。他之前很想自己的儿孙辈也可以走上讲台，但没有人和他一样对那个职业感兴趣。所以，他对于我这个和他一样教书的后辈，总是更关注一些。
这一点，从我上师范大学，放假回到家里时，他总会询问我一些事情，以及后来我考上教师编制，他偶尔会与我讨论一些学校的事情都可以看得出来。
姑婆说，别听他说那什么上天不上天的话，刚过新年，不吉利。她还说，这几年他都这样说话。
前几年，有一次他身体不便，在家里摔了，那个时候送到医院时，医生都说过不去了。吓得很多亲戚都回了，我爸那会儿也从老家赶了出来。我那会儿还在学校上课，中午一下完课，也去了一趟医院。
后来，他挺过了那关。只是行动更加不便。姑婆只能用轮椅推着他。
在之后，他的身体时好时坏，我也甚少见到他。我爸爸倒是经常去看他，每次都会带些东西，有时是老家养的鸡鸭，有时是他能喝的一些牛奶。
我妈倒是很多年没见到了，所以今年她说什么也要去看看，今早我便陪她来了。
只是我们没想到，他已经这么弱了。弱到好像随时都会倒下。
我在那个屋子里一边和他们说话，一边心里难受。原来，人真的是会老的，好像是慢慢老的，也好像瞬间老去。
我读高中那会儿，周末会来姑爹这里吃顿饭，有时也睡一晚，那个时候，他们还很硬朗，说话也很有力气。屋子也收拾的干干净净。我那会儿，还是十多岁的女孩子，和他的孙子孙女们，挤在屋子里睡觉，一张大床，睡了三四个孩子。
有时睡懒觉的时候，他们会大声喊我们起来吃早饭。有时，我也会跟着他们下楼走一走。他们家的阳台上种了很多蔬菜，趴在栏杆上，还能看到不远处武警部队训练的大操场。
现在，重回那个屋子，很多记忆还在，只是，增加了很多情绪。尤其是看着姑爹一步一步挪动的模样，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来形容。
我塞了个红包给姑婆，她一直拒绝，直说我提了很多东西，不用太破费了。我说跟姑爹买点他能吃的。姑婆说，他也吃不了什么。
哎。
人，真的会老去。生命，也实在是过于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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